李斌聽勸“何小鵬”
11月3日,蔚來創始人兼董事長李斌發佈了一封名爲《組織優化與兩年優先事項》的內部全員信,信中確認蔚來將減少10%左右的崗位,以提高內部執行效率和確保資源投入。
在2022年底,李斌曾堅定地表示過,“只要能發出工資,輕易不幹裁員這事”,要“保持100%的人,完成150%的工作,這才應該是我們要乾的事情”。這一幕,與蔚來此前信誓旦旦告知車主“絕不降價”的場面何其相似,只不過主人公從對外的客戶,改成了對內的員工。
據2022年年報顯示,蔚來共擁有2.68萬名員工,如果裁員10%-20%,能節省約11.2-22.4億元。
值得注意的是,這件事情距離蔚來首次舉辦科技創新日僅過去一個多月。彼時,何小鵬不止一次對李斌當面勸說,還託朋友、記者給李斌轉達自己的勸告:斌哥,你不要投這麼多錢了。可舞臺上,李斌卻堅定表示,蔚來不願“省着花”,因爲“有比掙錢更重要的事。”
不曾想,新能源汽車十月銷量發佈之際,李斌帶着蔚來開始“聽勸”了。
“老好人”李斌
提起李斌,腦海裡浮現的是“教主”等標籤;提起蔚來,想到的是它的服務與基建。可以說,曾經的“蔚小理”中,理想、小鵬研究的是產品與技術,蔚來研究的是“人心”。
即使在汽車行業波詭雲譎以及蔚來連年鉅虧的大背景下,李斌的“好老闆”、“斌哥”、“出行教父”等人設依舊穩如泰山。
可是,此次蔚來“裁員”信息一經發布後,外界有觀點認爲,李斌終於人設崩塌,覺得曾經那個極具英雄主義色彩的William終究還是在金錢面前折了腰。
事實果真如此嗎?《深渡》覺得,折腰現象確實存在,但或許李斌經此一役,更坐穩了“老好人”的人設。實際上,“裁員”並非李斌一拍腦袋拿出的粗暴方案,反倒像是在降本措施用竭後,才做出的“艱難”抉擇。
今年7月,市面上有相關人士透露,蔚來已經放緩了電池工廠的部分設備採購。對此,蔚來方面表示,“根據業務需求,我們推遲了電池量產的時間,項目在按照新的量產時間正常推進。”
據悉,蔚來減少生產是源於新能源汽車增速放緩和碳酸鋰產能增加,去年一度衝到60萬元/噸的碳酸鋰價格持續暴跌。據上海鋼聯發佈的最新數據顯示,11月3日,國內電池級碳酸鋰均價下跌至16.8萬元/噸。並且,業內人士預測,碳酸鋰的價格到明年還會進一步下探,10萬元/噸的價格或許都算保守,而到2025年,最低到5-6萬元/噸也有可能。
彼時,人們猜測蔚來是在延緩自己擴張節奏,逐漸趨於謹慎狀態。目前看來,除此之外“降本”目的也是重中之重。
同時,據《晚點 Auto》此前爆料,今年上半年,蔚來主動接觸了一家國內頭部經銷商集團,爲旗下子品牌阿爾卑斯引入經銷商模式,售後服務、交付中心由全國性的經銷商集團承接,但商超店依然爲直營。
不過,經銷商模式也並非蔚來首次應用。彼時,蔚來源於資金壓力,爲節省成本在2019年末到2020年末的時間裡,蔚來就曾發起過共創合夥人模式,讓車主擔任加盟商來出資建設蔚來空間,蔚來派駐人員代爲運營。只是,最後李斌又重新確立了直營模式的主導地位,終止該計劃,新開設的蔚來空間全部採用直營模式,車主投資的門店也被蔚來收回轉爲直營。
顯然,子品牌阿爾卑斯的經銷商模式,同樣是蔚來想借該集團分攤門店建設和運營成本。
另外,蔚來還一直藉助着零部件的自研和國產化替代,實現製造成本的下降:在激光雷達上,蔚來通過投資圖達通,順利使激光雷達成本下降到幾百美元一個。根據蔚來總裁秦力洪介紹,蔚來單車製造成本,在過去4年裡下降了60%;在底盤域控制器上,通過自研方案,李斌曾透露可以爲單臺車節省2000元。
如此看來,蔚來在歷經採購降本、渠道降本、材料降本後,剩下的也只有行政降本以及項目降本。
在內部信中,李斌提到“資源提效,推遲和削減3年內不能提升公司財務表現的項目投入”。一個自然的疑問是,蔚來手機是否屬於要被削減的項目之列。李斌本人曾表示,蔚來要在手機上賺到錢,需要蔚來有500萬車主,並且其中一半願意買蔚來手機。現如今蔚來汽車累計銷量尚不足50萬輛,短時間內想累計500萬難如登天。
那麼蔚來管理層想要“降本”,也就只能學習小鵬從行政上入手,可能裁員的預案早就放在了李斌郵箱中。
實際上,李斌在2023年年初就爲員工們打過裁員預防針。據瞭解,年初時李斌稱,2023年的工作任務會增加很多,但公司的資源投入只會有小幅增加,須從內部挖掘潛力,尤其是對於低效的組織、低效的團隊、低效的流程、低效的項目,需要進行全面的梳理和優化。
關於其他裁員細節,李斌還透露,在做出這項決定之前的兩個月時間,蔚來進行了三十多場兩年經營計劃的分析討論會,以確定每個業務未來兩年的目標、關鍵成功要素與優先事項、行動計劃、需要的資源,識別組織優化、降本提效的機會。
也就是說,這項年初就被擬定的方案,李斌在年末才付諸實踐,可見,李斌的內心有着多少“不情願”。唯一慶幸的是,離職員工情緒並沒有太多怨氣,脈脈上有來自蔚來的員工表示,自己被裁,卻得到了比行業標準更高的n+3補償。
“噎着”的蔚來
蔚來與李斌背後有多少辛酸我們不得而知,但可以確定的是,自己種的苦果只能自己默默嚥下。
理想汽車的創始人、CEO李想曾經在一次採訪中,對於李斌有過一段評價:推崇宏大的理念,且能言行一致地做這些事。不得不說,這樣的評價相較於其他行業創始人之間的含沙射影來說,已經算是中肯了。
或許,蔚來也正是因爲李斌這樣“宏大”的理念,才讓蔚來的業務線延伸到電池、手機、能源等行業,以及第二、第三子品牌等新項目的成立,讓所有的員工信任蔚來,讓車主充滿優越感。
只是目前看來,似乎蔚來並沒有這麼好的“胃口”,過於龐大和全面的產業佈局正在拖垮整個集團。據財報數據顯示,由於多項新業務投入,今年上半年,蔚來虧損了111.7億元,賬上的現金及等價物僅剩315億元,負債率也高達78.99%。
其中,換電服務的支出佔據大頭。蔚來汽車總裁秦力洪曾表示,換電站單站成本約爲300萬元,按照蔚來官網在8月份披露的已建成1700座換電站來計算,蔚來僅打造這些換電站便耗費了51億。如果再加上後續的運營和維護成本,其實蔚來在換電站上很難做到扭虧爲盈,可以說,換電站是導致虧損的重要原因之一。
饒是如此,隨着今年“城市NOA的導航輔助駕駛”爭奪戰開啓,被迫捲入的李斌還表示,下半年把城市NOA推廣到數十個城市。
甚至,李斌在公司內部提高了城市NOA的優先級,據《晚點 LatePost》報道,蔚來降低了中低端子品牌螢火蟲項目的優先級,以保證城市NOA的推廣進度。
這與李斌在內部信中提到的要“確保核心關鍵技術的長期投入,保持技術與產品的領先優勢”似乎有着某些暗含的聯繫。
有意思的是,這些都是十月之前早已發生過的事情,要知道,科技日上李斌展示了他的“花式”燒錢大法,研發芯片、造手機等等,但彼時李斌仍是堅信長效投資,言語中沒有一點鬆動。
而這封突然的內部信,將李斌的態度近乎顛覆。俗話說,事出無常必有妖,這背後或許還有另外一個因素。
10月19日,江淮汽車發佈公告,將通過公開掛牌的方式轉讓三工廠和新橋工廠,估值爲45億元。
這兩個工廠不是其他車企的代工廠,正是江淮爲蔚來代工的蔚來F1工廠和蔚來F2工廠。也就是說,這份公開轉讓的最後買家除了蔚來別無他家,畢竟,車企與代工廠之間最講適配。但這一下,無疑將極大增加蔚來的經濟壓力。明面上這些資產淨值就高達42億元,而據相關媒體報道,蔚來買下這兩個代工廠還需花費3億元的溢價。
雖然,蔚來買下它們與此前一年支付給江淮12億元的代工費相比,減少了更多的額外支出,但這就好比美團騎手剛開始工作時到底是租車還是買車一樣,讓身上本就貧瘠的錢包雪上加霜。
對於連續三年仍處虧損狀態的的蔚來而言,亦是如此。畢竟315億的現金流按照今年上半年虧損100多億的情況來看,也就只能再撐一年半時間,甚至這裡面還包含阿布扎比投資機構CYVN Holdings對蔚來汽車約11億美金(80億人民幣)的戰略投資。
即使蔚來在9月份發行了10億美元可轉換優先債券,但在鉅額虧損下仍顯得杯水車薪。
爲此,如何“降本”、如何拿出更多的現金應對李斌口中的兩年決賽時間將成爲重中之重。這樣看來,“裁員”或許只是開始,後續需要蔚來做的事情,將會更多。
結語
靴子尚未落地,格局仍有變數。
與蔚來不同,爲了“決賽”,小鵬汽車改得更早更徹底。自2022年底何小鵬執掌汽車技術團隊,手起刀落剔除了整個電芯團隊,整個2023年,12位高管陸續退出小鵬汽車,何小鵬掌管大局。
看得出來,何小鵬在“降本”與“增效”這方面看的更爲透徹。就連人員問題,何小鵬也表示,“2019年公司大概才一千多人到了2022年已經有兩萬人。在這個成長速度下,公司的管理、經營等能力還沒有建立,太多的人還在用過去的經驗做現在的事情,這是不夠的。競爭在變化,技術在變革,人員規模增加了十倍以上,管理難度實際上提高了數十倍,如果你不變,公司就沒了”。
這也是爲什麼何小鵬會苦口婆心勸告李斌省錢,他也不想這位一同度過2019年難關的好友在自己畫的大餅裡越走越遠,最終難以回頭。
現在,李斌似乎也真的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