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沃牆／取消「獨立關稅區」 香港金融地位會崩潰？
●李沃牆／現任淡江大學財務金融學系專任教授及兩岸金融中心副主任，亦爲富華創投及兆豐第一創投董事、品豐投顧榮譽顧問。
中共十三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於5月28日表決通過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關於建立健全香港特別行政區維護國家安全的法律制度和執行機制的決定》（簡稱「港版國安法」草案），並可能於9月前頒佈具體條文。該法將針對「顛覆國家政權」、「分裂國家」、「恐怖活動」、「外部勢力干預」進行立法。
對此，美國國務卿龐培歐（Wayne Pompeo）早於27日向美國國會報告，香港不再擁有自治，也不再符合美國法律下特殊待遇。此一舉措不僅將改變美港之間關係，美國也將考慮取消自1997年7月以來給予香港的「獨立關稅區」優惠。這幾年，香港歷經美中貿易戰、反送中運動、新冠肺炎等一連串事件後，又再度因「港版國安法」掀起漣漪，可謂屋漏偏逢連夜雨。令人關注的是，美若取消香港特殊關稅地位，對香港經貿及金融會產生何種衝擊？香港會因此失去國際金融中心地位？對美中臺又有何影響？
▲美國國務卿蓬佩奧正式宣佈「香港不再享有高度自治，也不再繼續享有美國賦予的特殊待遇。」（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美取消港「獨立關稅區」優惠 美港雙方將兩敗俱傷
美國於1992年過了《香港關係法》（United States–Hong Kong Policy Act），承認「香港獨立關稅區」。在此法案下，不僅香港享有美方零關稅稅率，美資企業在香港進行金融貿易活動可與中國大陸區隔；藉此間接保障香港人權、民主和自治。同時也承認香港特別行政區的護照與旅行文件，繼續准許美元與港幣自由匯兌。美中經貿關係緊密，由來已久。
根據統計，2009至2018年期間，美對港的相關貨物貿易順差累計總額達2,970億美元。2019年，美僅由香港進口47億美元貨品，但對香港的貿易順差卻達261億美元，是美國全球貿易最大單一地區的順差。香港對美國出口佔比約9%，但卻是2018年美國紅酒第3大出口市場、牛肉第4大出口市場和所有農產品第7大市場。而美國銀行業在香港資產高達1.2兆港幣，佔香港銀行業整體的5%。美國在香港直接投資達825億美元，在港經營的美國企業有超過1,300家，幾乎包括所有美國大型金融機構。美企在港設立的地區總部就有283個，辦公室有443個，數目遠超過其他國家和地區。在此種關係下，美國若採取任何制裁措施，無非都是雙面刃，對美港雙方是兩敗俱傷。
▲香港民衆上街抗議「港版國安法」，大批民衆被逮捕。（圖／路透社）
香港金融中心排名下降 短期金融動盪難免
持平而論，香港資本市場完全開放，一向爲外企進入中國大陸的門戶；又因具備特殊關稅地位，一直是吸引國際企業進駐的重要誘因。一旦失去這些因子，可能導致美企及其他外企轉移到其他國家城市。在最壞情境下，美國若取消優惠關惠，除可能限制企業來港或在港設總部外，也會嚴加調查各類來港資金，則對港衝擊較大。若港幣與美元脫鉤，現行聯繫匯率機制不再，香港的信用評級也可能遭降級。屆時，將有更多資金流出，影響市場流動性，金融風險恐升溫。
5月22日傳出人大擬通過「港版國安法」後，港股收盤大跌1,349點，跌幅5.56%，是2015年7月以來最大跌幅，市值估計蒸發逾9,100億港元；但5月28日人大會議通過這草案後，港股在表現尚平穩，僅下跌168.6點，並沒有出現大幅走弱的跡象。不過。人民幣對美元匯率近日卻持續走弱；人民幣對美元中間價28日下調185個基點，報7.1277，在岸人民幣開盤就下跌逾百點，離岸人民幣對美元更貶破7.19，一度來到近12年低點。金融市場的巨幅波動在在反映投資人心中的疑慮與不安。根據英國智庫Z/Yen集團與中國（深圳）綜合開發研究院所發佈的「全球金融中心指數，GFCI」，香港在2019年9月時的排名僅次於紐約及倫敦，位居第3；但今（2020）年3月的排名已掉至第6名，在紐約及倫敦、東京、上海及新加坡之後。
令人狐疑的是，排名下降，光芒不若以往，香港在短期會失去金融中心地位？香港原本就是中國大陸企業的股票上市管道，川普政府近期擬加強對中企監管，將讓已在美國上市的中概股可能被迫放棄在美國證交所上市交易，進而在香港二次上市；如阿里巴巴集團於去（2019）年11月26日在香港上市，籌募超過110億美元資金。香港股市的集資金額在全世界排名第6。一旦在美國上市的陸股存託憑證（ADR）也在香港掛牌，也有利於香港資本市場。因而，儘管一些香港企業、民衆及資金出走，但靠着陸股在香港IPO的利多支持，香港身爲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在短期不致於崩潰，但必會褪色。
▲香港歷經動盪，昔日風采逐漸黯淡。（圖／資料照）
早年，香港是臺灣企業進入中國大陸和國際市場的重要平臺，通過在香港建立橋頭堡，俾利臺灣企業開拓龐大的中國大陸和國際市場。據統計，2015年至2019年期間，香港與臺灣雙邊貿易每年平均增長率爲5.4%。在2019年，臺灣是香港第3大貿易伙伴、第6大港產品出口市場、第5大轉口市場，以及第2大進口來源地。香港是臺灣第4大貿易伙伴、第3大出口市場、以及第29大進口來源地。香港更是海峽兩岸間接貿易的一個重要轉口港，去年總值就高達512億美元，佔兩地貿易總值約22%，其重要性不言可喻，也難以置身事外。
另由於臺灣金融業與香港往來密切，在所有海外分支據點當中，香港獲利比重佔了53%，所受衝擊難免。根據金管會於5月26日公佈，截至今年4月底，我國銀行、保險、證券對香港曝險金額達新臺幣9,348億元。雖目前所受影響並不大，但後續變化仍值得關注。另一方面，香港佔臺灣出口12%至13%，雖香港不生產電子產品，卻是重要的轉口地；一旦香港失去特殊關稅地位，臺灣廠商也得重新調整採購、物流佈局，徒增成本。
香港歷經百餘年的風雨飄搖，由小漁村蛻變爲國際金融中心、東方之珠；由英屬殖民地成爲中國大陸的特別行政區，箇中滋味，應是港人最能體會。令人惋惜的是，香港成了美中博奕的棋子，對其未來平添許多變數。坦然言，川普若同意取消香港「獨立關稅地位」，必如七傷拳，傷人也自傷。姑不論最後決定如何，香港政經動盪無可避免，昔日風采不再浪漫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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