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聯儲“鴿派暫停”背後：降息“攔路虎”通脹基本掃除，政策重心轉向平衡雙重使命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吳斌 上海報道

抗通脹最艱鉅的階段已經過去，美國二十餘年來最高的利率即將走入下行軌道，9月降息箭在弦上。

當地時間7月31日，美聯儲將利率目標區間維持在5.25%—5.50%不變。在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FOMC）的聲明中，決策者沒有承諾在9月份降息，雖然抗通脹取得了進展，但在對通脹下降有更多信心之前不會降息。

美聯儲並未書面承諾會在9月降息，但美聯儲主席鮑威爾在利率決議後的新聞發佈會上表示，降息最早可能在9月會議上發生。委員會的總體看法是，經濟正接近適合降息的水平。雖然鮑威爾預計最早9月份下調利率，但否認考慮降息50基點。

清華大學全球私募股權研究院研究員孫長忠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美聯儲7月議息會議符合預期。會議決定、聲明和鮑威爾新聞發佈會延續了美聯儲官員前一段時間一系列言論及主要觀點，包括鮑威爾在國會聽證會上的證詞，他和美聯儲其他官員在其他場合的言論是此前政策溝通和預期管理的自然結果。在一貫的謹慎措辭背後，人們看到了9月降息的更明確前景。

整體而言，儘管FOMC的聲明比預期略顯鷹派，但鮑威爾的鴿派發言打消了市場的疑慮，投資者目前篤定美聯儲將在9月開始放鬆貨幣政策，預計將在下次會議上降息25個基點，然後在11月和12月均降息25個基點。

方德證券首席分析師張弛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美聯儲本次表態偏鴿派。以前的會議美聯儲經常會有一部分的鷹派言論，這樣就會導致市場會有分歧，而這次更鴿派，包括認爲通脹回落的趨勢更加明顯，勞動力市場開始變得溫和，通脹和就業之間也更加平衡，因此市場預計美聯儲9月100%降息。

在連續八次維持利率不變後，美聯儲降息扳機即將扣下，9月貨幣政策轉向幾無懸念。

美聯儲釋放了哪些信號？

從種種跡象來看，美聯儲已經“鴿聲嘹亮”，降息近在咫尺。

孫長忠表示，關於會議決定和聲明，會後大量的分析解讀已經指出了多處調整：一是在就業市場描述上，將“就業增長保持強勁”改爲“有所放緩”，指出失業率“有所上升”；二是在通脹描述上，將通脹“較高”調整爲“有些高”；三是在通脹進展方面，將“適度的”進展調整爲“一些”進展；四是在風險平衡方面，將“已經向更好的平衡方向發展”調整爲“繼續向更好的平衡方向發展”。當然，最重大的變化是將“高度關注通脹風險”調整爲“高度關注雙目標下的雙向風險”，這是兩年來首次更加平等對待就業和通脹目標。這一重大轉變意味着通脹可能不再是降息的障礙，美聯儲正在爲9月降息敞開大門。

在新聞發佈會上，鮑威爾進一步闡述和強調此前及會議聲明中的主要觀點，重點是以謹慎風格較爲明確地表示9月會議可能會討論降息，且目前對於降息需要的“信心”已經增加了。鮑威爾表示，信心的增加不僅來自今年二季度的良好通脹數據，更在於目前通脹下降是全面性的，商品、住房和非住房服務業等各主要類別全面下降，與去年7個月的通脹下降主要集中於商品相比，這是個重大且實質性的改善。孫長忠預計下一步通脹將繼續下降。

在張弛看來，美國經濟數據此前已經有降溫跡象，PMI連續不及預期，CPI也沒有再度超預期，非農和失業率也開始超預期回落，所以本次會議是對過去數據的一個官方總結。

需要注意的是，在描述經濟狀況和就業狀況時，鮑威爾更加註重“私人”領域，不止一次提到“私人國內最終購買需求”這一指標2.6%的增長，作爲經濟和需求強勁的證明，鮑威爾認爲“這是私人需求的一個良好指標”。在就業方面，雖然他說政府部門的職位空缺數也需要關注，但“尤其關注私人部門的就業需求”。孫長忠強調，目前私人部門的就業及整個經濟活動恰恰出現降溫減速趨勢，說明下一步需要降息以防止進一步下滑。

雖然美聯儲並未明確給出降息承諾，但處處在暗示，只要未來經濟數據不大幅脫離軌道，9月便會降息。鮑威爾表示，決策者可能準備好最早在9月會議上降低借貸成本，最近的數據增強了他們的信心，通脹正在向2%的目標靠攏，經濟正接近適合降息的水平。

平衡雙重使命

在美聯儲9月首降幾無懸念背後，美聯儲將更加平等地對待其雙重使命，在保持物價穩定的同時實現充分就業。

美聯儲認爲通脹的風險已經大幅下降，同時就業走弱的風險正在上升，貨幣政策立場已從之前的側重控制通脹逐步轉變爲通脹和就業兼顧。鮑威爾表示，隨着通脹降溫，美聯儲能夠更加平等地評估通脹和就業市場。

因此，在肯定9月降息可能性的同時，鮑威爾也留了一些迴旋餘地。“問題在於，整體數據、不斷變化的前景和風險平衡是否與通脹信心增強和勞動力市場保持穩健相一致。如果滿足這一標準，我們最早可能在9月的下次會議上考慮降低政策利率。”

從最新經濟數據看，美國第二季度勞動力成本溫和增長，民間部門工資增速爲三年半以來最慢，這進一步證明通脹處於穩定下降趨勢，支撐9月降息。美國勞工統計局7月31日公佈的數據顯示，第二季就業成本指數增長0.9%，第一季確認爲上升1.2%。第二季度佔勞動力成本大頭的薪資增長0.9%，爲三年來最小季度增幅，而民間部門薪資增長0.8%，爲2020年第四季度以來的最小增幅。

在平衡雙重使命的背景下，未來美聯儲貨幣政策仍存在一些不確定性，接下來的經濟數據至關重要。巴克萊研究團隊預計，如果7月和8月通脹率保持溫和，核心通脹率環比增速爲0.2%左右，經濟逐步放緩，美聯儲將在今年9月和12月降息兩次。但是，如果通脹率高於預期，第一次降息可能會推遲到12月。2025年美聯儲或將在3月、6月和9月降息三次，如果通脹率不能繼續向2%的目標靠近，降息幅度或不及預期。

市場影響幾何？

隨着美聯儲轉向臨近，資本市場也迎來了降息行情。

7月31日，美債價格飆升，各期限美債收益率全線創下兩位數基點的跌幅。2年期美債收益率尾盤下跌10.5個基點至4.264%，5年期美債收益率下跌12.1個基點至3.918%，10年期美債收益率下跌11個基點至4.034%，30年期美債收益率下跌9.2個基點至4.306%。

在降息和財報等因素推動下，7月31日，標普500指數大漲1.6%，爲2022年7月以來最好的美聯儲議息日表現。納斯達克100指數更是單日飆升3%，創下今年2月以來最大單日漲幅。標普500指數11個板塊中有7個板塊上漲，科技股和非必需消費類股票領漲，醫療保健、房地產和必需消費類股表現相對較弱。

從歷史經驗來看，降息對股市是個好消息。根據市場研究機構CFRA的統計，在之前的六次週期中，標普500指數在首次降息後一年裡平均能上漲5%。此外，市場上漲個股的範圍也將擴大，羅素2000指數在此期間平均也上漲了3.2%。

BMO財富管理首席投資官Yung-Yu Ma表示，鮑威爾一再強調，如果勞動力市場進一步疲軟，還有降息的空間，這讓投資者感到欣慰。除非發生意外情況，否則9月份降息似乎是板上釘釘的事。現在的感覺是，美聯儲將在未來一年裡支撐市場，利率將處於下降軌道，這對股市來說是一個福音。

風險方面，張弛提醒，一般降息前後美股會有回落，如果經濟軟着陸，那麼美股會重回上行通道；而如果經濟硬着陸，那麼美股就會繼續下跌。從目前來看，軟着陸的概率更大。降息最直接利好的是債券，久期越長，受益越大。

展望未來，張弛分析稱，本次降息週期與此前不同，大概率不是一個一降到底的週期。到明年上半年之前，美國經濟數據都會偏弱，有利於美聯儲保持鴿派。但如果特朗普上臺，並出臺刺激政策，2025年年中左右，通脹、利率可能會有進一步的上行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