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選名人堂 聽張寧說自己當年“苦不堪言”的故事

6月16日下午,世界羽聯舉辦線上典禮,慶祝張寧、蔡贇和傅海峰三位來自中國的前羽毛球國手進入羽毛球名人堂。這也是時隔10年之後世界羽聯名人堂再次有新的人員入選,而且全部3名入選者都來自中國。至此,中國入選世界羽聯名人堂的成員已經多達18人,位居世界之首。

2008年,33歲的張寧在北京奧運會上成功衛冕,也就此留下了兩項至今無人突破的紀錄:奪冠年齡最大的羽毛球奧運冠軍,首位在奧運會衛冕成功的單打選手。時隔13年,張寧依然無法忘記當年的那一瞬間:“當最後一個球落地的時候,我跪在了球場上眼淚瞬間便涌了出來,因爲這個冠軍拿的有多難,只有我自己知道!”

張寧的難很多人都有耳聞,但她究竟有多難,確實很少有人清楚。16日下午的入堂典禮後,在接受媒體的線上採訪時,一個關鍵詞便反覆地出現——“大器晚成”。對此,張寧的迴應是:“如果可以選擇,又有誰願意大器晚成?”順着這樣的話題,張寧向記者回憶了當年那些“苦不堪言”的故事——

故事一:丟掉尤伯杯,張寧被打入“冷宮

張寧的羽毛球生涯至少在剛開始的時候還是相當順利的:10歲開始練球,16歲進入國家隊,19歲便已經獲得了代表中國隊參加尤伯杯的資格。但也正是19歲的這次尤伯杯之旅,不僅改寫了她的人生,而且幾乎徹底改變了她的羽毛球生涯。

“那是1994年的5月,比賽地點是印尼雅加達,出了名的魔鬼賽場決賽,中國隊的對手恰好又是印尼隊。兩隊打成2比2平後,我作爲第三單打上場,對手是印尼的天才少女張海麗。一年前我曾經在世青賽與她相遇並贏了她。第一局,我在領先的情況下被翻盤;第二局,我扳了回來;第三局,在主場球迷瘋狂的助威聲中,張海麗越打越瘋,我輸掉了這場比賽,中國隊也失去了尤伯杯六連冠的機會。賽後,我一直在哭,因爲我覺得太對不起教練與隊友了。”回顧當年的比賽,張寧的語氣中依然充滿了自責。

張寧說,她知道輸掉尤伯杯是自己的責任,她也願意用更加努力與刻苦的訓練來彌補自己的不足。但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不論她怎樣努力,還是在隊中失去了主力隊員的位置,成爲了邊緣球員,甚至只是陪練:“在那之後長達9年的邊緣化生活與訓練狀態之中,我受了太多的苦,承受了太多的委屈,那段時間對我來說簡直就是煎熬。同樣是在那9年間,我陪伴的幾代隊員成爲了世界冠軍奧運冠軍,但自己還是原地踏步,大部分時間只能作爲陪練,那種委屈、傷心只有自己知道。好多時候只有夜裡自己躲在被窩裡流淚,不敢讓別人看到,我不知道自己哭過多少回,也不知道自己產生過多少次第二天告訴教練我不練了的念頭,甚至好多次已經寫好了退役報告準備交給領導,但是,就是因爲不願意屈服,不願意放棄心中的夢想,所以第二早操的鈴聲一響我又是第一個爬起來站到訓練場上,儘管我只是一個邊緣隊員或者陪練。”

故事二:奧運衛冕,張寧在質疑中站了起來

長達9年的沉寂之後,在世界羽壇“消失”了很久的張寧終於又出現了——2003年世錦賽,“再現江湖”的她堪稱“驚世駭俗”,居然分別送了馬爾廷和張海麗一個11比0!要知道,這兩位可都是曾經獲得奧運會亞軍的世界一流高手。所以,最終她拿到個人的第一個世界冠軍也就一點不出人意料了。

張寧的羽毛球之路開始順了起來。一年之後的奧運會決賽,她與張海麗再次相遇,最終的結果也可想而知。當年讓張寧吞下職業生涯苦果的張海麗,現在才知道其實自己職業生涯最大的“苦主”是張寧。

29歲的張寧成爲了當時年齡最大的奧運會冠軍,她覺得自己的春天終於到來了。但是,她並沒有想到,進入春天之後其實還有一個可怕的節氣,叫“倒春寒”。雅典之後,張寧將目標鎖定在了北京,因爲這畢竟是在家門口舉辦的奧運會。已經超越了幾乎所有中國女單“前輩”的張寧又有了新的目標,但“苦難”也隨之到來。

“2008年奧運會之前,我的總體成績其實並不差,我的奧運積分能夠排在隊中的第二位也證明了這一點,但可能因爲我的年齡太大了吧,外界總有一種聲音認爲如果再讓我參加奧運會就是浪費機會。客觀地說,在2007底到2008年初這段時間,有幾場比賽我的成績確實不是很理想。但外界只看到了這種表象,並不知道傷病帶給了我多大的影響,一時之間認爲我不行了的聲音變得相當有市場。”回憶當時的經歷,張寧很平靜,就像在說別人的故事。

故事可以聽起來是別人的,疼痛卻實實在在屬於自己的:“我清楚地記得,就在奧運會前的100天,醫生還從我的膝關節裡抽出了100CC的積液。同時,由於跟腱受傷,隊醫生每天都要用手把我粘連跟腱強行撥開,那種鑽心疼痛現在想想都有些忍不住掉眼淚。同樣是在備戰的那個階段,由於抵抗力下降,全身過敏所帶來的刺癢讓每個夜晚都無法正常入睡……”

最終的結果大家也同樣都已經知道了。一直不被看好的張寧一路過關斬將,最終用長跪賽場流淚不止爲自己的職業生涯劃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一個苦難的故事,再次有了一個美好的結果。

故事三:淡出一線,張寧從未言棄

2008年11月23日,張寧的退役儀式在上海源深體育館舉行,此前5天,她已被宣佈出任國羽毛球女子單打的主教練。中國羽毛球名將很多,擁有退役儀式的很少;名將退役後出任教練的很多,上任就是主教練的很少。放下球拍的張寧無縫銜接,很快也就迎來了自己教練生涯的第一春:2012年的倫敦奧運會,中國女單包攬冠亞軍

張寧並不諱言自己在國家隊當教練也有遇到挑戰的時候:“比如有的隊員對我高強度的訓練就有些不理解,但競技體育從來都是強者之間的對話,而我始終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唯有平時多流汗,纔有可能賽時少流淚。”張寧還透露,她在國家隊時,一直堅持百花齊放的原則:“不論是在選材上,還是在打法上,我都有自己的見解,那就是應該百花齊放,不能一種思維一個方向,高個子的應該有,小個子的也不應輕易被否定;女子男性化的打法值得重視,但結合每名隊員特點設計的打法可能更現實。”

2018年,張寧離開了國家隊,淡出了一線,有人認爲這又是張寧的“一道坎”,但她並沒有放棄羽毛球:“一路走來,我經歷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雖然現在不在國家隊了,卻可以讓我更加靜下心來從事青少年羽毛球的培訓工作,一方面可以讓更多的青少年學習羽毛球、愛好羽毛球,一方面還有可能發現優秀的苗子,培養中國羽毛球的後備力量。中國羽毛球這些年能夠立於世界前列,就是因爲我們擁有很好的機制與基礎。”張寧甚至還樂觀地表示,不在一線,可以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女兒了:“女兒今年二年級,也喜歡體育,能夠有時間陪着她學習並偶爾打打球,也是非常快樂的一件事情。”

雖然離開了國家隊,但張寧對中國羽毛球的關心卻一點也沒有減弱,當外界擔心國羽超過一年時間沒有參賽國際比賽,可能影響在東京奧運會上的發揮時,她便給出了不同的觀點:“疫情對大家都有影響,相對來說中國羽毛球隊所受的影響應該還要小一些,因爲我們國家是防控措施可以說是全世界做的最好的。另外,中國羽毛球隊爲本屆奧運會已經封閉訓練超過了一年的時間,各方面的準備工作也做的相當好,現在可以說就等着在奧運會上爆發了。我看好中國羽毛球隊在東京奧運會的前景,認爲只要正常發揮,我們在全部五個項目上都有衝擊冠軍的機會。”

具體到自己曾經執教的女單,張寧則給出了這樣的分析:“馬林因傷缺陣,東京奧運會羽毛球女單的競爭少了重要一員,但目前依然而4到6位選手擁有衝擊冠軍的實力,比如中國颱風的戴資穎、印度的辛德胡、日本的奧原希望等,但我個人看好陳雨菲奪得這個項目的冠軍,捍衛中國女單的榮譽

入選典禮上,張寧特別強調,進入名人堂,是世界羽聯對自己職業生涯的最高肯定,榮譽大,責任也更大,所以,她願意隨時聽從召喚,進一步推廣普及羽毛球運動,爲羽毛球事業的發展繼續做出自己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