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爛漫時》如何拍好“時代楷模”張桂梅？導演費振翔：做到真實，不刻意煽情
“七一勳章”獲得者、“時代楷模”、雲南省麗江華坪女子高中校長張桂梅的辦學故事曾感動了無數國人。她將一生奉獻給貧困山區教育事業，創建全國唯一一所全免費的女子高中，讓一批批女孩走出大山，改變命運。
如今，這個充滿激情、淚水、喜悅的故事被搬上熒屏。由費振翔執導，宋佳領銜主演的電視劇《山花爛漫時》正在央視一套、騰訊視頻熱播。
知名影視製作團隊如何拍好張桂梅？張桂梅如何看待自己被搬上熒屏？主旋律劇表達是否有了新方向？近日，該劇導演費振翔接受了羊城晚報記者專訪。
以還原真實爲起點
劇中，張桂梅救出被父親逼迫嫁人的穀雨（蘭西雅飾），老師、鄉親冒雨護送女孩們翻山越嶺到達學校，張桂梅四處求資助，學生集體吶喊誓詞“我生來就是高山而非溪流”……不少觀衆發現，《山花爛漫時》每集都有淚點。有人疑惑，是這段辦學故事當真如此波瀾壯闊，還是劇組刻意放大？費振翔明確表示，還原真實是這部劇的起點。
羊城晚報：《山花爛漫時》的拍攝難點在哪裡？
費振翔：我以前沒拍過現實主義題材人物傳記類影視劇，所以這部劇從籌備到拍攝無經驗可循，只能讓自己歸零重來。
羊城晚報：這部劇淚點很多，你拍攝時有沒有刻意控制煽情場面？
費振翔：我不想刻意做煽情的內容，很多場景真實發生過。我到當地採風做家訪時，雖然感受到張老師建女校過程的不易，但如果創作時過分渲染情緒，大家都會覺得假。我把她做的事拍出來就能讓故事成立，所以不用刻意煽情。
老師、鄉親冒雨送孩子入學"/>
羊城晚報：你是否覺得能做到“呈現真實”就已經很好了？
費振翔：《山花爛漫時》始終是影視作品，呈現的內容跳不出畫框。當我走進大山裡體驗惡劣環境，聽過張老師艱難地把孩子們帶出大山的故事後，劇本的文字具備了力量。而且我們採風時感受到的內容，遠比拍攝時設計的內容有力量。不過，我們會通過影視語言處理真實的故事，例如，穀雨遭遇的父親酗酒、逼她嫁人、打她等情節，可能是當年三到四位女孩的真實遭遇。
羊城晚報：張桂梅對你拍這部劇有哪些期待？
費振翔：她理解我們拍的不是紀錄片，電視劇和現實會有出入，因爲演張桂梅的人不是她自己，存在藝術塑造的過程。張老師要我好好拍，實事求是，有的事就說，沒有的事別瞎編。她很直爽，也很幽默。面對她的時候，我沒有感覺她把“七一勳章”“掛”在身上，就是一位讓我觸動的大姐。
羊城晚報：採風時，張桂梅的哪些行爲或表達震撼到了你？
費振翔：張老師身體不好，課程排得很滿，學校事務繁忙，我們每天見面時間很少。但她有“例行公事”——每天早上在操場上跟孩子們唱歌、跳健身操，簡單講講昨天、今天、明天。我們藉助她每天“例行公事”之後的半小時至一小時跟她聊天。她愛談女高現在的事，不太想提過去的事。於是，我們蒐集採訪信息，通過她的閨蜜、當地政府官員等身邊人獲得故事細節，幾乎瞭解了她的所有過往，以及她和第一屆學生的故事。
劇中，張桂梅拉着當地官員爲女校招老師"/>
宋佳的塑造能力太強
如何做到在典型環境下還原典型人物？費振翔曾因執導《鬼吹燈》系列劇名聲大噪，其中，《雲南蟲谷》這一季便是在雲南取景拍攝。爲了《山花爛漫時》重返雲南，費振翔打開了新視野，目睹壯美高山自然景觀之外的困難、苦難，以及張桂梅滿懷激情帶領一羣人走向美好的過程。
羊城晚報：《雲南蟲谷》之後，你重返雲南拍攝，對這裡的風土人情有哪些新的理解？
費振翔：我在拍《雲南蟲谷》時，會到雲南的原始森林勘景，當時提心吊膽，走兩步就能碰到蛇。拍《山花爛漫時》時，我去雲南大山，走過張老師當年家訪的路，是一次徹底的致敬之行。所以，我這次採用的拍攝風格和《鬼吹燈》系列完全不同，沒有用花哨的鏡頭炫技，只有最樸實的表達。
羊城晚報：力爭還原真實的人和事？
費振翔：是的。我們重走張老師的家訪路時，劇組按照原來的樣子恢復舊房子，讓穀雨、蔡桂芝、寧華、柳細鶯等學生角色實地拍攝。我們也看到了時代進步，從前很多張老師家訪的地方沒有路，現在我們去的時候，至少有了土路。
羊城晚報：你們怎麼保證演員說的方言是地道的？
費振翔：我曾考慮讓演員都說華坪話，但採風之後發現不能這樣。張老師是東北人，不說華坪話，偶爾會有東北鄉音。宋佳是東北人，說話方式跟張老師一樣。劇裡的老師、官員等角色原型，很多不是華坪本地人。我還在反覆論證後發現當地人說的華坪話跟攀枝花話比較像。
劇中，張桂梅挨家挨戶勸大山女孩讀書"/>
羊城晚報：這是你在《縱有疾風起》之後同宋佳再次合作，感受如何？
費振翔：宋佳是好演員，塑造能力太強。我們第一次談這個項目時就達成了共識，這次拍攝只爲讓觀衆知道張老師辦女校的過程。我跟宋佳說，這次拍攝會以還原真實爲主，要把自己從作品中去掉。宋佳也跟我說，她希望拍完這部戲後，沒人知道張桂梅是她演的。還有一個共識就是不希望把苦難加倍放大，因爲我們能從張老師的每句話中感受到她的堅強樂觀，並不認爲她做的是一件很苦的事。
羊城晚報：你們認爲張桂梅只是很有激情地在做一件正常的事？
費振翔：對。一般人會滿嘴抱怨建女校這件事太難，只有張老師認爲這事是正常的，再堅持一下就能成功。從第一集開始，我基本上沒讓張老師停止忙碌，因爲她就是一個閒不住的人。當我們還在因爲一件事而煩惱的時候，她已經去想，甚至去做另一件事了。她具備人格魅力。
拍一部戲的前提是有表達慾望
費振翔曾是演員，年少成名，曾扮演電影《霸王別姬》中的“小石頭”一角。2010年，費振翔在出演劇版《新西遊記》之後，中斷表演生涯，拜管虎爲師學做導演。最近幾年，費振翔的導演之路佳作不斷，《鬼吹燈》系列的《怒晴湘西》《龍嶺迷窟》《雲南蟲谷》均有不俗口碑，古裝劇《星漢燦爛·月升滄海》、職場劇《縱有疾風起》也都聚攏不少人氣。對於費振翔而言，《山花爛漫時》意義特殊。
羊城晚報：有網友評價《山花爛漫時》劇組是《星漢燦爛·月升滄海》劇組演員的一次“團建”，你是如何實現讓前作演員組團客串的？
費振翔：我喜歡和熟悉的演員朋友合作，其中不少人甚至免費客串。作爲文藝工作者，我們應該都認同自己在做一件有功德的事，因爲我們拍的是一個有大功德的人。所以，我不覺得這是《星漢燦爛·月升滄海》的演員集結於此，而是一幫職業演員在做一件他們認爲對的事。
羊城晚報：你從演員轉型爲導演之後佳作不斷，這幾年有沒有摸索出一套心得？
費振翔：我壓根就沒心得，都是憑感覺走。我的產量很低，沒能力一下拍很多戲，但拍每一部戲的前提是心裡有感受、有表達的慾望。我拍《鬼吹燈》是因爲自己喜歡，這種探險題材以前外國有、中國沒有。等接到《星漢燦爛·月升滄海》時，身邊人都說古偶賽道火，我不明白“賽道”是啥意思，只是看完小說後有表達的慾望，也喜歡吳磊、趙露思這種全面的演員。很多人跟我說，按照大數據可以在每一集設置哪些場景，我只能回覆對方“如果按照大數據拍，就別找我了”。等拍完這部古裝劇之後，又有很多古裝劇來找我，但我內心沒了這股表達的激情。
羊城晚報：《山花爛漫時》如何喚起你的表達激情？
費振翔：作爲一個45歲的中國導演，我應該爲這種正能量的事發聲，並付諸實踐。到這個年紀，我就想着別再拍那些飛來飛去的劇了，拍點中國故事、承上啓下的人、能夠留下來的人，同時幫他們去做一些事。
羊城晚報：你第一次拍主旋律的現實主義劇，會有壓力嗎？
費振翔：如果按照傳統主旋律劇的方式創作《山花爛漫時》，會給我帶來壓力。我更看重把這個充滿真人真事的好故事拍出來。張老師不是傳統主旋律劇裡主人公的樣子，她有信仰、很隨性、有個性、很多面，形象豐富極了。我很明確，她不是神，而是人。我把人拍好就行。
文 記者 龔衛鋒
圖 劇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