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有太多故事的地方：山海關（歐陽聖恩）

天下第一關河北山海關（本報資料照片）

1644年陰曆4月，闖王李自成攻陷北京，明朝皇帝崇禎自縊景山；李又攻打鎮守山海關的遼東總兵吳三桂，阻擋清軍南下，在山海關附近的「一片石」激戰；吳三桂兵敗且父親與妻陳圓圓成爲人質，乃向清人多爾袞請降要求協助抵擋。結果清軍戰勝順勢進入山海關，東北通華北的咽喉大門洞開，多爾袞進關入主北京，展開統治華夏近300年的第一步。

歷代兵家必爭之地

山海關建於明朝洪武十四年（1381年），依山阻海，地勢險峻，在地緣上成爲護衛京津兩城最重要的屏嶂，有「兩京鑰匙無雙地，天下第一關」之美譽，是扼住東北、華北咽喉的軍事重鎮，爲歷代兵家必爭之地。康熙帝有詩爲證：「重關稱第一，扼險倚雄邊；地勢長城接，天空滄海連」。

1990年以前因爲遼寧省丹東市（昔日的安東）的虎山長城尚未被發現，山海關被認爲是明代長城的東北起點，「東起山海關，西至嘉峪關」早已朗朗上口，根深蒂固；與「麗江古城」，「平遙古城」，「鳳凰古城」並稱「中國古代四大名城」。

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日本在1932年3月佔領整個東三省並扶植清朝末代皇帝溥儀爲傀儡政權，成立滿洲國，視山海關爲滿洲國邊境的主要關卡。旋爲侵佔熱河省，於1933年1月擊敗東北軍，東北門戶山海關淪陷，國軍傷亡700餘人撤退，民衆傷亡近4000人。日軍攻佔山海關正值國際聯盟開會之際，國府透過國聯向日本提出抗議，美國也反對日本擴大戰爭行徑，願與國聯合作制裁日本，但國聯卻採姑息政策，不願得罪野蠻霸道的日本。

國軍曾佔領山海關

1945年抗戰勝利後，山海關對國共兩黨爭奪東北發揮更重要的作用。由於蘇聯設置重重障礙阻止國軍進入東北，禁止國軍搭乘美艦在大連、營口、葫蘆島、安東等海港登陸，因此山海關成爲國軍從陸路進入東北最重要的通道。

早在抗日戰爭結束之前，解放軍將領曾克林和蘇軍就打敗1000多名日本駐軍，共同佔領山海關。蔣介石爲打通進軍東北的陸路通道，令東北保安司令部司令杜聿明於1945年11月5日以美式裝備的第13軍嫡系部隊和60軍滇軍部隊進軍山海關。

劣勢的解放軍爲避免更大傷亡，在國軍強大火力下於16日撤出山海關，表面上似乎戰敗，卻讓解放軍十多萬主力部隊趁機退到東北部署，爲「進軍東北、爭取東北」贏得寶貴時間；也讓國府雖攻佔山海關卻未能更向前推進，失去日軍遺留的大量武器裝備和東北豐富的資源。1954年中共建立山海關烈士陵園，2009年重新整修更名爲秦皇島烈士陵園。

從清兵入關至民國年間，華北人民向東北地區遷徙討生活的「闖關東」（山海關以東地區，也稱關外）、對日抗戰到國共內戰，山海關都扮演了重要角色，這天下第一關究竟是何等規模？筆者特地到此雄關詳細觀覽，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遊覽山海關有訣竅

山海關位於秦皇島市郊區，因其北倚燕山，南連渤海，有山爲屏，面臨遼闊的大海故名之，目前是聞名的旅遊勝地，有中國「長城文化之鄉」、「中國書法之鄉」等稱號。除城池之外，面積達192平方公里（臺北市271.8平方公里），範圍包括海中長城老龍頭、孟姜女園區、總兵府、王家大院、樂島、角山、燕塞湖、望峪山莊和長壽山等地。

從各地前往山海關可搭動車、坐飛機到山海關機場。遊覽山海關有訣竅，先到「老龍頭」再搭乘免費接駁車到達山海關。進到老龍頭售票處，有各種套票可以參觀不同景點，從50元到120元不等，受限於時間決定只買老龍頭門票，從「寧海城」城門進入景區。

景區有10多萬坪，四周有很多建築，包括戚繼光將臺、守備署、議事廳、夫人房、顯功祠、粥房、碾房、書房、兵器陳列房和牢房，戚繼光則是老龍頭歷史古蹟的核心人物。

景區內有掛着旗幟的迷你九宮八卦陣，這是一種古代的軍事陣法，相傳是諸葛亮發明。陣內的城牆約1.5公尺，有些遊客好奇的走進去卻被困在陣中，經八卦陣外人士指引才脫困。

接着上坡到臨海樓閣「澄海樓」，明初樓高只有一層，稱爲觀海亭；萬曆三十九年增建爲兩層樓閣，改稱澄海樓，樓高14.5公尺，寬約16公尺，是景區的最高點。樓閣上方的匾額「雄襟萬里」爲明代大學士孫承宗題寫，下方的「澄海樓」匾額爲乾隆帝所題。

登上澄海樓鳥瞰四周，真是「長城萬里跨龍頭，縱目憑高更上樓」，海天一色的美景令人心曠神怡，樓旁廣場還放置一座法制鐵砲。遠處屹立海上的警衛臺是明代嘉靖年間所建，戚繼光改名爲「靖滷臺」（意指希望海域平靜，消滅敵虜；可以駐紮士兵、觀察敵情，高17公尺 ）。入海石城老龍頭全貌更是清晰可見，這座海上長城是防止蒙古騎兵趁退潮或冬季枯水季節從海邊入侵而建。

海上長城只剩一段

海上長城如今只殘留一段，因此下坡經過遺址洞就到達海上的石城老龍頭，1987年修復的石城延伸入海22.4公尺，石城中央的一塊石碑是老龍頭標誌，後面排着漫長的人龍，與之合影才能表示來此一遊。

老龍頭長城，是萬里長城入海處，唯一集山、海、關、城於一體的海陸軍事防禦體系。（中時檔案照／記者盧虹攝影）

這一小段長城座落於山海關城南的渤海邊，由於萬里長城被比喻爲一條巨龍，入海石城是明代戚繼光所建延伸到渤海的工事，猶如龍首入海，故稱「老龍頭」；目前像座碉堡孤立於海上，是萬里長城唯一集山、海、關、城於一體的軍事防禦工程。

在這景區遊覽了一個半小時，總算見識了獨特的海中長城，當初的軍事要塞如今成爲海濱遊樂場，真是滄海桑田，世事難料。離開園區在出口附近乘坐免費接駁車載遊客去雄偉的山海關景區，這兩處距離很近，乘車不到十分鐘就到達天下第一關。年少時在歷史課本中讀到的山海關終於有機會一睹廬山真面目，震撼又感觸良多。

軍事重鎮成觀光區

到山海關要再買一次門票40元，於是懷着劉姥姥逛大觀園的心情，在烈日下展開這天下第一關的城樓之旅。「天下第一關」的匾額長5.19公尺，高1.5公尺，爲明代名書法家蕭顯所撰，筆力蒼勁渾厚，與城樓風格渾然一體。站在匾額前讓我想起1960年好萊塢巨星寇克道格拉斯主演的電影《萬夫莫敵》（Spartacus），此城關之雄偉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氣勢！

山海關作爲戰略要地早在秦代就已形成，當時是秦代馳道「碣石道」要衝；南北朝時期北齊在這裡修築長城，遺址在今天的山海關長壽山石門橫嶺一帶；隋唐時期山海關成爲軍事要隘被稱爲榆關；金元時期，其戰略地位更顯優勢明顯。而山海關真正成爲雄關要塞則在明朝，在明清對峙時期，明朝幾乎動用全國之力保衛山海關，「抵禦異族，天下安危繫於一垣」；清軍曾十次繞關入內都失敗，直到吳三桂引清兵入關，始正式突破防線進入中原。

進入山海關可以看到石河蜿蜒、古城森然、長城雄偉，街道寬闊，這座集歷史魅力與現代風采爲一體的城市已然蝶變，不再是兵家必爭之地的古戰場。

山海關呈現四方形，周長約4公里，牆高14公尺，厚7公尺，內部爲土築，外面用磚包砌，與萬里長城相連，形成「鎮關金鎖接長城」之勢；以城關爲中心，包括七座衛城，十大關隘，數十座城臺、警衛臺與烽火臺，是一座完整、嚴密的軍事防禦工程。

整座城池有南翼城和北翼城，以駐兵防守和儲備糧草爲主。防衛的重點是在東牆上，由南至北依次建有靖邊樓、牧營樓、鎮東樓、臨閭樓和威遠堂等城堡、大大小小的警衛臺和烽火臺。城內明代城牆保存完好，主要街巷多保留原貌稱爲衚衕，使得古城更加典雅古樸。

山海關已成爲商業景區，有餐廳、販賣各類紀念酒等商店，用過午餐後到長城博物館（中國三大長城博物館之一），這是一處精緻的仿古建築羣，約400坪；全館分設序廳、長城歷史廳、長城軍事廳、長城文化廳與山海關長城廳等6個展廳，參觀約40分鐘。

此時我這老影迷想起2016年張藝謀導演的《長城》，他邀請好萊塢巨星馬克達蒙及劉德華、彭于晏主演，五軍身着五色彩衣列陣以長城爲最後防線抵擋塞外兇獸饕餮入侵京城；影片除了反映中華民族抵禦外來侵略者的決心，並將長城文化推廣到西方，視覺效果非常出衆，可惜劇情簡單粗糙，影評不理想。

離開山海關後，在園區外的林蔭大道山海關路走了十多分鐘到路口的公交車站。這裡只有302號公交車到孟姜女廟公園，一小時才一班，由於時間不巧，還要等45分鐘，就搭乘車站旁排班的出租車前往同屬山海關景區的孟姜女廟紀念園區。

孟姜女廟兩幅對聯

中國民間有四大傳奇神話：《牛郎織女》、《孟姜女哭長城》、《梁山伯與祝英臺》和《白蛇傳》，在網路上查看孟姜女廟似乎只有小小的一座烈女廟，進入園區才發現孟姜女廟紀念公園豈止小廟一座，根本就是一處人工打造的萬餘坪神話公園，從山崗邊的108級石階上山才能進入山門，有多達20處被圈圍的雕像羣，敘述孟姜女出身和千里尋夫的故事；沿途有小橋流水、亭臺樓閣、景色秀麗，傳奇解說引人入勝，每處都要駐足良久。

貞女祠孟姜女塑像（本報資料照片）

孟姜女廟在明代崇禎時期、清朝康熙年間以及張學良都曾重修，1979年孟姜女廟正式成爲一個旅遊景區，又稱「貞女祠」，位於鳳凰山陡斜的山坡上。

廟的前殿有孟姜女塑像，隴上橫額4個大字「萬古流芳」，兩邊楹聯爲「秦皇安在哉，萬里長城築怨；姜女未亡也，千秋片石銘貞」，深切反映後人對孟姜女、秦始皇的喜惡。塑像左右侍有童男童女，兩側壁上鑲着碑刻，其中有乾隆、嘉慶、道光的題詞。

最奇特的是孟姜女殿門上的兩幅對聯，有天下第一奇聯之稱。對聯寫的是：「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浮雲長長長長長長長消」，乍看雖是文字遊戲，分段閱讀後卻充滿人生哲理，讓後人產生無限遐思。後殿空地有「望夫石」，石塊上有一道淺坑，是孟姜女望夫所留足印。

園區內有兩座孟姜女雕像，一座是白玉雕刻，高3.2公尺。孟姜女身着素服，頭戴素巾，神色哀慼。雕像下方有兩面木牌說明，指出這裡的海眼與大海相通，孟姜女就在此「跳海銘貞」。

另一座則是孟姜女身穿紅衣，臂揹包裹，站在高丘上「眺望長城」，盼望早日找到夫婿，雕像也高達3.2公尺，是中央工藝美術學院教授暨雕塑家李德利1985年的作品。

唐末敦煌曲《搗練子》首次以對話方式寫出孟姜女（參見《古典文學三百題》，趙樸初着，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頁565），元代孟姜女的故事更被搬上舞臺，顧炎武的《日知錄》中也闡述了孟姜女的故事。

遊覽山海關景區既能回顧和了解天下第一關的歷史，見識了唯一建在海上的長城老龍頭、孟姜女哭倒八百里長城的神話園區，這就是閱讀歷史、研究歷史的樂趣。

（作者爲文史工作者）

【歐陽聖恩專欄每週六刊出】

來稿請寄：[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