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難的抒情者——詩人曹馭博談瘂弦
曹馭博認爲,瘂弦藉由詩的技術,試圖讓自己成爲他者,收攏苦難於一身。 圖/目宿媒體提供
那個年代的詩人總能在有限的資源中極力吸取養份,例如楊牧酷愛濟慈與葉慈,洛夫在禁書庫翻閱法國超現實主義詩歌,瘂弦曾說早年自己受何其芳影響,但我從他的詩歌中也讀到了一些不輸給外國大詩人的部分。例如每次讀瘂弦的名詩〈深淵〉常讓我想到墨西哥諾貝爾獎得主詩人帕斯,以及美國名詩人桑德堡;「我們活着,走路、咳嗽、辯論,厚着臉皮佔地球的一部分」這句與桑德堡〈人爲活下去〉有異曲同工之妙:「人把地球當作/休息的墳怒/和希望的搖籃」但瘂弦更勝一籌的是,呈現出現代社會的重複逐漸使人庸常,儘管有一時興起的愛,但依舊感到無限的疲憊。而〈深淵〉開頭的「血的三角洲」剛好與帕斯〈廢墟間的讚歌〉有精神上的相似:我們的思想就如同傷口一樣結痂,就如同所有遭受暴力的小國,到處都是血的三角洲,到處都是傷口。以帕斯互文,我們似乎就能理解深淵的一小部分——渴望重生,但並不可能。
我讀詩與寫作時極其貪心,當時詩社朋友們各自擁護的三大詩人,他們的技術我全都想要;但隨着閱歷增長,發現他們不只是技術,更多的是惻隱、不忍與試圖成爲他者的視野。如今詩人已逝,雖然難過,但我們接下來能做的,就是承襲這份完好的手藝,繼續用寫作成爲他者。
曹馭博|1994年生,出版詩集《我害怕屋瓦》,《夜的大赦》 短篇小說《愛是失守的煞車》。圖/陳佩芸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