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福媛／女兒的第一件內衣

人生，真是反諷。我纔在自己的「嗑時尚」專欄倡議「解放乳頭」的婦運主張，沒想到隔沒幾天，我那小學五年級的女兒，竟然到了要穿「成長內衣」的年紀。

「妳確定要穿嗎？我看還好啊！就兩顆小葡萄。」我瞧了一下女兒的胸部，潑了女兒一盆冷水。女兒噘着嘴，嘟嚷抗議：「明明就有，昨天真的有凸出來，今天才變小的。」說完，又小聲補上一句，「班上女生都有穿，只有我沒有！」

喔！原來如此。

女兒的發育比較慢，同齡女生多數已有少女特徵，她則是一片平坦，讓「太平公主」的她既羨慕、又心急。害羞的少女心，不敢直接向老媽吐露心事，先是抱怨胸部有點痛，要不就是趁着母女泡澡時，不時對我的胸部流露出讚歎和羨慕的眼神，讓人啼笑皆非。

拗不過女兒的明示和暗示，我帶她到百貨公司買了她人生的第一件「成長內衣」。所謂的「成長內衣」，其實是加厚版的小背心，等女孩長大一點，可以添加水餃型襯墊保護胸部，減少運動時胸部與衣衫磨擦所造成的疼痛不適。

內衣專櫃小姐還貼心送我「女孩發育」的宣傳單，以繪製精美的可愛漫畫，讓小女孩瞭解自己的身體變化、學習保護自己的身體，以及如何選購「女人生命中的第一件內衣」，就連女孩發育後，可能會面臨同學的指指點點和語言上的嘲笑，也提供因應解決之道。

說真話，我覺得內衣業者提供的資訊很實用，也很貼心，不管它的背後是不是有商業營利上目的，如果女孩可以透過一件內衣，瞭解自己的身體、愛自己的身體，的確是很棒的人生體驗。

一回家，女兒等不及躲進房間裡，穿上她人生中的第一件內衣，然後羞答答地，要我幫她看一看好不好看。女兒說，班上女生把成長內衣暱稱爲「小山」，而更進階的胸罩，則被稱爲「高山」，「媽媽！我也穿『小山』了耶！」

難掩興奮的女兒，甚至還跑去和爸爸分享她穿內衣的秘密，大剌剌地掀開上衣，秀出粉紅花朵小可愛，害得爸爸一時不知如何迴應，只能支吾以對：「以後這種事，跟媽媽說就好了！」

看着女兒莫名興奮的模樣，我又忍不住潑冷水，「這有什麼好開心的？妳以後穿胸罩，至少要穿六、七十年，就算夏天再熱、緊勒不舒適，想脫都脫不掉呢！」

女兒瞪着大眼睛看着我，眼神盡是不解。我看她不懂，又連忙加註解釋，「妳知道女人的胸罩，是男人發明的嗎？男人用他們的審美觀，用胸罩囚禁捆綁女人的身體。」這下，女兒的眼神更加迷惑了，彷彿媽媽說的是外星話。

看着女兒一臉疑惑的可愛模樣，我不禁莞爾。何必呢！小女孩的成長是種喜悅，何必潑她冷水呢！至於「解放乳頭」、焚燒胸罩，現在她不懂，但總有一天，她終會明白。

「我是說，等妳要穿『高山』時，媽媽再帶妳去買！」

這下，女兒聽懂了，開心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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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到了穿內衣的年紀，當媽的心情既憂慮又開心，百感交集。圖／達志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