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臺上的英國女王
多年以後，許多年輕的英國人都將記得那四天的狂歡，記得那場百年難得一遇的女王登基白金禧年慶典，記得站在白金漢宮陽臺上面帶微笑、優雅依舊的女王伊麗莎白二世。
當地時間6月2日至6月5日，英國全國放假，慶祝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登基70週年。從盛大的閱兵式，到音樂會、賽馬會、午餐會、街頭派對，這無疑是一場全民狂歡。
慶典開始首日，96歲的伊麗莎白二世時隔多年再次出現在白金漢宮陽臺上。她穿着一身淺藍色的大衣裙裝，戴着同色系的帽子，手中拿着拄杖，臉上是慣常的微笑。
這一天，久未公開露面的伊麗莎白二世兩次出現在了白金漢宮陽臺上。第一次是和她的堂弟、肯特公爵愛德華親王一起，向皇家軍隊致敬。第二次是和其他王室在職成員一起，觀看了閱兵式結尾70架戰機在空中擺出“70”這個數字的恢宏場景。
她的出現點燃了聚集在白金漢宮外廣場上慶祝的人羣——此前幾個月以來，因爲行動不便等問題，伊麗莎白二世已缺席多項重要活動。也因此，看到女王出現在陽臺上之時，人羣中爆發出陣陣歡呼吶喊聲，他們興奮地迎接着這位全世界最年長的現任君主和國家元首，激動地向他們的“白金女王”、英國史上在位時間最長的君主揮手歡呼。
但她也只出現在了第一天。此後幾天的慶典活動中，不管是6月3日的聖保羅大教堂感恩儀式，還是6月4日的愛普森賽馬會，伊麗莎白二世都沒有出現。她的長子查爾斯王子以及長孫威廉王子——英國王位第一、第二順位繼承人，則代替她更多地出現在公衆面前。
伊麗莎白二世是英國曆史上第一位慶祝登基白金禧年的君主，但她是否會是最後一個跨越這一里程碑的英國君主，成爲許多人關注的焦點。在英國，王室衰微、年輕人對王室漠視無感已成爲不容忽視的一個趨勢，而廢除君主制走向共和的聲音也一直存在。
不過，在可預見的未來裡，伊麗莎白二世仍然會端坐在她的城堡中，延續着這個世界最古老王室的榮光。
當地時間2022年6月4日，英國倫敦，民衆狂歡慶祝英國女王登基70週年。圖/IC photo
“白金女王”
時間退回到近一個世紀以前。
1927年6月26日，剛14個月大的小公主伊麗莎白·亞歷山德拉·瑪麗·溫莎首次出現在了白金漢宮陽臺上。
她被母親約克公爵夫人伊麗莎白·鮑斯-萊昂抱在手中，旁邊是她的父親約克公爵阿爾伯特——也即之後的喬治六世國王，以及她的祖父、時任英國國王喬治五世和祖母瑪麗王后。
小公主伊麗莎白本來幾乎不可能成爲女王——她的伯父、喬治五世的長子愛德華纔是王位第一順位繼承人，愛德華未來子女的繼承順序也將超過小伊麗莎白。
但誰也沒想到，繼任喬治五世成爲國王的愛德華八世，會爲了“美人”放棄“江山”。
因爲堅持要和辛普森夫人結婚引發憲法危機，1936年12月11日，愛德華八世宣佈退位。伊麗莎白的父親喬治六世登基，這使得年僅10歲的小公主伊麗莎白幾乎註定成爲未來的女王。
1952年2月6日，喬治六世因病去世，年僅25歲的伊麗莎白成爲英國新一任君主。當時，伊麗莎白正代表她的父親在肯尼亞進行王室訪問，這使得她成爲英國200餘年來首個人在國外就自動即位的君主。
登基後的伊麗莎白沒有另選王號，也因此她被稱爲“伊麗莎白二世”（“伊麗莎白一世”1558年至1603年在位）。1953年6月2日，伊麗莎白二世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正式加冕。
據BBC報道，這是英國曆史上首次在電視上實況轉播君主加冕儀式，超過2000萬人觀看了這場儀式。
當天，伊麗莎白二世六次出現在白金漢宮陽臺上，向廣場上歡呼的人羣揮手致意。在她的身邊，是她的丈夫菲利普親王，她的長子查爾斯王子、長女安妮公主等人。
當地時間1953年6月2日，英國倫敦，伊麗莎白二世加冕登基。圖/IC photo
“我確信，我的加冕禮不是逝去的權力和輝煌的象徵，而是我們對未來的希望的宣言……未來的歲月，我將成爲你們的女王。”加冕當晚，伊麗莎白二世在發表全國講話時如此說道。
歲月忽逝。2015年9月9日，伊麗莎白二世超越她的曾曾祖母維多利亞女王在位63年零216天的紀錄，成爲英國在位時間最長的君主。
2022年2月6日，伊麗莎白二世登基滿70週年，由此她也成爲全球史上在位時間第三長的君主。在她之前，法國路易十四在位長達72年，泰國前國王普密蓬在位70年零四個月。
今年6月1日，慶典開始前一天，英國王室官網發佈了伊麗莎白二世的白金禧年致辭。她表示，“我將繼續被你們向我展示的善意所鼓舞。我希望未來的日子裡，能有一個機會回顧過去70年取得的所有成就。我們充滿信心，並且熱情地展望未來。”
據《衛報》報道，6月2日至5日，英國全國大約將舉行1.6萬場街頭派對，數百萬人走上街頭，共同慶祝伊麗莎白二世的白金禧年。
在英國王室歷史學家羅伯特·萊西（Robert Lacey）看來，這種慶典是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備受愛戴的重要體現。
“英國君主不是民選產生的，那麼如何評價君主受認可的程度呢？這就是禧年慶典的重要功能——當君主出現在白金漢宮陽臺上時，若是無人揮手歡呼，那麼這是對君主制和君主的明確不滿。”萊西在接受新京報採訪時指出，“伊麗莎白二世女王出現時，民衆迫不及待地向她揮手歡呼，這證明她在英國的受歡迎程度非常高”。
萊西還指出，禧年慶典是英國社會凝聚力的一種體現。“英國人可能不支持鮑里斯·約翰遜首相，但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支持女王，認可她的責任感、她的公正性，以及她在過去70年的變革間爲英國帶來的連續性”。
不變的她
“伊麗莎白二世女王將她的一生都獻給了公共服務。”英國倫敦大學學院政府和憲法研究教授羅伯特·黑茲爾（Robert Hazell）在接受新京報採訪時評價稱，“毫無疑問，她是一位勤奮、敬業的模範立憲制君主。”
1947年，年僅21歲的伊麗莎白公主就曾公開表示，她一生都將致力於公共服務。她在訪問南非——當時仍在英國殖民統治下——時發表了電臺講話，稱“我向你們宣告，不管長還是短，我的一生都將致力於服務你們，服務我們所屬的這個帝國大家庭”。
登基之後，伊麗莎白二世努力踐行她的諾言。據統計，從1952年登基至今的70年間，伊麗莎白二世到訪了100多個國家和地區，創下了英國君主出訪紀錄。《每日電訊報》報道稱，在2015年停止海外出訪前，她在世界各地的出訪相當於42次環球旅行。
她曾150餘次到訪英聯邦國家——其中，加拿大是她訪問次數最多的國家，總共22次。在歐洲，法國是她出訪最多的國家，共13次。她最長的一次海外出訪從1953年11月持續至1954年5月，共168天，其間她訪問了13個國家。
值得一提的是，她也是歷史上首位到訪中國的英國君主。
1986年10月12日，伊麗莎白二世抵達北京，開始了她爲期7天的訪華行程。她帶來了伊麗莎白一世寫給明朝萬曆皇帝表達與中國通商心願的信件，釋放了對華友好態度。她在人民大會堂發表演講，到八達嶺長城參觀遊覽，見到了西安兵馬俑，嘗試了中國傳統美食，留下了許多經典的照片，也爲中英關係的發展注入了新的活力。
除此之外，她參加了大約2.1萬場公務活動，通過了4000餘項立法，接待了112位到訪的外國首腦。從上世紀50年代的溫斯頓·丘吉爾，到如今的鮑里斯·約翰遜，她登基後英國共有14位首相上臺。她也帶領着英國走過冷戰，走過經濟危機、金融危機、“脫歐”危機，以及當前仍在持續的新冠疫情危機。
當地時間2022年6月4日，英國溫莎，民衆聚會慶祝女王登基70週年。圖/IC photo
英國路透社稱，過去70年間，英國經歷了巨大的社會、政治、經濟變化，但伊麗莎白二世女王一直是國家穩定的一個標誌。
“在我們國家的歷史中，沒有一位君主曾像她一樣爲這個國家服務如此之久……更重要的是，沒有一位君主像她一樣服務得如此之好。”當地時間5月26日，約翰遜在議會講話中向伊麗莎白二世致敬時說道。
他還表示，伊麗莎白二世的服務和盡責是無與倫比的，稱她是“偉大的伊麗莎白”（Elizabeth the Great）。
黑茲爾對新京報表示，作爲國家元首，伊麗莎白二世所做的大部分工作都在公衆視線之外。實際上，她雖然更多地承擔禮儀性、儀式性職責，但她每一天都會收到大量的文件需要審閱和簽名。而對於英國民衆而言，她是一個不可或缺的代表，尤其是在全國哀悼或者舉國慶祝之時。
“伊麗莎白二世不僅是英國在位時間最長的君主，對於大多數英國人而言，她也是他們認識的唯一一位君主。”黑茲爾稱，從上世紀50年代的電視時代，到21世紀的互聯網時代，她見證了整個世界的巨大變化，也親身參與到這一變化中。
英國王室雖然古老，女王伊麗莎白二世一直在緊跟時代變化。1953年，伊麗莎白二世成爲首個通過電視轉播加冕禮的英國君主，她的這一舉動推動電視機銷量激增。1976年，她在到訪英國國防部一個研究機構時，發出了她的首封電子郵件。1997年，她上線了白金漢宮官方網站。2014年，她發佈了首條推特。2019年，她首次出現在了Instagram上。新冠疫情暴發後，她通過Zoom參與了視頻會議。
“某種程度上來說，英國在變，世界在變，時代在變，但英國有一個不變的要素，那就是伊麗莎白二世女王。”中國社科院歐洲問題專家田德文對新京報表示，“作爲英國最重要的名片之一，女王的這種穩定性與延續性對於英國社會、文化、政治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她的危機
1947年11月20日，身穿白色婚紗的伊麗莎白公主和新婚丈夫菲利普·蒙巴頓登上白金漢宮陽臺，向歡呼的英國人民揮手致意。
兩人的婚姻是一段佳話：從1947年至2021年，兩人攜手走過了73年的歲月，菲利普親王也成爲英國曆史上在位時間最長的王室配偶。
2022年6月2日的白金禧年慶典上，伊麗莎白二世再次出現在了白金漢宮的陽臺上，然而此前幾十年一直站在她身邊的菲利普親王已經不在——2021年4月9日，菲利普親王在溫莎城堡去世，享年99歲。
當地時間2022年6月2日，英國倫敦，英國女王登基70週年皇家閱兵式舉行，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和王室成員出現在白金漢宮的陽臺上，一同觀看皇家空軍列隊飛行表演。圖/IC photo
同樣未曾出現在白金漢宮陽臺上的還有伊麗莎白二世的次子安德魯王子。因爲捲入美國富豪愛潑斯坦性侵醜聞，安德魯王子於2019年11月辭去王室職務。今年1月，女王剝奪了安德魯王子的榮譽軍銜和王室資助，這意味着他事實上退出了王室。
缺席的還有女王的孫子哈里王子一家。哈里王子與美國女演員梅根·馬克爾2018年結婚，2020年1月宣佈放棄英國王室高級成員身份，此後定居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兩人育有一子一女。
哈里和梅根的“出走”是英國王室近幾年來最具爭議的事件之一。2021年3月，梅根在接受美媒採訪時曾公開控訴英國王室對其不公，爆料兒子阿爾奇因爲有非裔血統遭種族歧視，在王室的生活讓她一度想要自殺……
接連的醜聞極大地衝擊了英國王室，也讓許多人再次想起了曾真切地“撬動”過伊麗莎白二世女王之位的戴安娜事件。
1992年被伊麗莎白二世稱爲“多災之年”。那一年的3月，她的次子安德魯王子和妻子被證實分居。4月，她的長女安妮公主宣佈離婚。11月，溫莎城堡失火，摧毀了100多間房屋。12月，在經歷多年的糾葛後，王儲查爾斯王子和戴安娜王妃正式分居。
悲劇並未停止。1996年，查爾斯和戴安娜離婚。次年8月31日，戴安娜在法國巴黎發生車禍，不幸去世。
戴安娜去世後的一週內，英國白金漢宮和肯辛頓宮幾乎被憤怒且悲傷的英國民衆淹沒。據報道，戴安娜去世5天后，伊麗莎白二世才從蘇格蘭的巴爾莫勒爾莊園返回倫敦，且她最初拒絕在白金漢宮降半旗，許多人批評她冷血無情，不願與人民分擔悲痛。
當地時間1981年3月27日，查爾斯王子、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戴安娜王妃。圖/IC photo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伊麗莎白二世在位70年遭遇的最大危機之一。當時，益普索民調顯示，伊麗莎白二世的支持率驟然跌至66%，而查爾斯王儲的支持率更是跌至42%，僅36%的受訪者認爲他未來應該成爲國王。
澳大利亞廣播公司（ABC）稱，英國王室多年來度過了許多的醜聞，但戴安娜這位“人民的王妃”之死幾乎撬動了英國持續數百年的王室根基。
當然，伊麗莎白二世最終挺過了這次危機。她在戴安娜葬禮前一天趕回了倫敦，同意降半旗，並發表了上臺後的第二次特別電視講話。她盛讚戴安娜，稱“認識戴安娜的人永遠不會忘記她，成百上千萬不曾認識她但感覺上認識她的人，也會記得她”。
在位70年間，伊麗莎白二世鮮少遭遇大規模的輿論批評。除了圍繞戴安娜的爭議外，另一件讓她遭到抨擊的事件是1966年的威爾士礦難。那場礦難造成144人遇難，其中包括116名8-10歲的小學生。然而，伊麗莎白二世直到災難發生8天后纔到訪事故發生地，引發廣泛批評。她本人曾說過，這是她非常後悔的一個決定。
“在過去數十年間，英國王室的醜聞爭議從未停止，其中圍繞戴安娜王妃的爭議尤爲明顯，對於英國王室和伊麗莎白二世所造成的消極影響也是不容忽視的。”田德文對新京報表示，但是女王本人所表現出來的王室的優雅風範，她對於英國傳統的恪守和延續，對於整個英國來說還是比較積極的。
英國民調機構YouGov最新發布的民調顯示，伊麗莎白二世仍然是最受歡迎的英國王室成員，81%的受訪者對她持有積極看法。在所有年齡段內，對她的積極評價都要高於消極評價。
“英國王室一直是英國社會文化生活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對於很多普通百姓而言，仍然具有很大的吸引力。”田德文指出，但必須注意到的是，隨着時代的發展和變化，英國民衆在君主制這個議題上的分歧正在擴大。
“我不關心”
“我知道國內正在舉行白金禧年慶典活動，但我一點兒也不關心。即使人在國內，我也不會去參加任何相關活動的。”24歲的英國人亞歷山德拉6月3日晚在接受新京報採訪時說道。
亞歷山德拉是愛丁堡大學的一名研究生，慶典期間正在非洲國家坦桑尼亞開展研究活動。她表示，她在倫敦的家人以及很多朋友都去現場參加了白金禧年慶典活動，她的姐姐還去特拉法加廣場觀看了飛行表演。
“我爸爸給我發了一條信息，說今天是個大日子，是女王的節日。”亞歷山德拉對新京報表示，“家中的老人都很激動，但我並不覺得這是一個特別重要的日子，因爲我對君主制並不支持”。
當地時間2022年6月2日，在英國倫敦舉行的英國女王白金禧年慶祝活動中，皇家馬炮部隊騎着馬向禮炮致敬。圖/IC photo
亞歷山德拉的態度在英國年輕人中並不罕見。近些年來，英國年輕人對於王室的好感度正在降低。YouGov 2021年5月公佈的一項民調顯示，在18歲至24歲的英國年輕人羣體中，僅有31%認爲君主制應該持續，41%認爲英國應選舉產生國家元首，28%表示不確定。
“英國目前關於君主制的分歧很大。老年人會更傾向於延續君主制傳統，但很多年輕人對君主制無感。”亞歷山德拉說，“就像我，我更關注的是如何償還學生貸款，畢業後能否找到心儀的工作等現實問題。至於王室、君主，我覺得它有一點過時了，它也並不能真正代表我們”。
田德文指出，英國民衆對於王室的態度出現了明顯的分化。“從地理分佈上看，英格蘭對王室的好感度是最高的，蘇格蘭相對較低，威爾士和北愛爾蘭也不算高；從年齡分佈上看，老年人大多支持王室、支持女王，但很多年輕人即使不反感王室，也可以說是漠視其存在”。
多年來，英國共和派人士一直在積極推動廢除君主制，讓英國成爲一個共和制國家。“共和運動”組織負責人格蘭厄姆·史密斯日前對法新社表示，英國君主制是一個“不民主、反民主、精英化”的制度，反而每年要花費大量納稅人的錢。
史密斯稱，鑑於伊麗莎白二世在民衆中的受歡迎程度，他們並不期待在她在位期間推翻君主制，但查爾斯王儲即位後，他們希望能實現這一目標。該組織在其網站上寫道，“讓伊麗莎白成爲最後一位”。
然而，多位專家認爲，英國不大可能廢除君主制走向共和。
黑茲爾注意到英國年輕人對於君主制的支持正在減弱。“年輕人大都同情哈里和梅根，並且希望王室變得不那麼沉悶和正式。”黑茲爾對新京報稱。但他並不認爲英國共和派能夠推動廢除君主制，“過去三四十年間，對君主制的支持一直保持在60%-80%的高位。5月2日YouGov的民調也顯示，僅27%的人支持廢除君主制”。
不過他認爲，英國王室可能會做出一些改變。他指出，查爾斯王儲此前曾表達了縮小王室規模、減少履行王室職責所需人數的意願，“這可能會讓一些年幼的王室成員未來自主選擇自己的生活”。
當地時間2022年6月3日，英國倫敦，哈里王子和梅根王妃在聖保羅大教堂現身，出席英國女王“白金禧年”慶典活動的感恩儀式。圖/IC photo
萊西也表示，年輕人不像老一輩英國人那樣支持君主制這一古老的制度，這是非常正常的，“但女王及其家人的受歡迎程度表明，王室仍將延續”。
田德文則認爲，英國王室雖然在政治上沒有什麼影響力，但它對於凝聚人心、團結民衆仍然有很強的作用，尤其是在國家面臨危難時這一作用會更加凸顯。“目前英國面臨的問題非常多，蘇格蘭、北愛爾蘭都不算‘安分’，而王室對於維護英國的統一仍有積極作用，因此短期內不大可能被廢除”。
亞歷山德拉對此略顯糾結。從政治角度而言，她顯然支持廢除君主制，選舉一位民選的國家元首。“但是，我同意我父母的一個觀點，伊麗莎白二世女王是一個非常值得尊敬的人，是一個很好的道德榜樣。”她對新京報表示，“而且我成長的過程中她一直存在着，她已經成爲英國一個重要的名片，王室也爲英國帶來了可觀的旅遊價值，某種程度來說，她對英國來說似乎是不可或缺的……”
“但無論如何，我還是反對君主制，因爲它代表了階級體系之差，是精英主義的一種標誌，是一種不平等的符號。我希望每個人都能有平等的機會。”亞歷山德拉說道。
歡呼散去
2021年11月，加勒比海島國巴巴多斯正式轉爲共和制國家，廢除了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作爲該國國家元首的職務。由此，伊麗莎白二世擔任國家元首的國家減至14個。
事實上，英國王室在其他英聯邦國家中的“魅力”也正在逐漸消散。《外交政策》雜誌今年4月報道稱，在加勒比海區域，至少還有6個國家表達出希望廢除伊麗莎白二世的意願。
據報道，過去幾個月來，多位英國王室成員在出訪加勒比海國家時都遭遇了大規模的抗議。今年3月，威廉王子和凱特王妃到訪牙買加、伯利茲、巴哈馬時，許多抗議者要求他們爲曾經的奴隸制正式道歉並給予賠償。
當地時間2022年3月22日，牙買加金斯敦，威廉王子夫婦訪問牙買加，與牙買加雪車隊隊員交流。圖/IC photo
4月，愛德華王子夫婦到訪安提瓜和巴布達時，該國總理加斯頓·布朗直接對到訪的愛德華夫婦稱，安提瓜和巴布達有意成爲一個共和國，並敦促他們推進關於奴隸制問題賠償的談判。
除這些小島國外，澳大利亞和加拿大兩國也一直存在廢除君主制、走向共和的聲音。
澳大利亞早在1999年就舉行了全民公投，以決定是否將國家元首的選舉權授予澳大利亞議會。最終，45%的民衆投了贊成票，55%的民衆投了反對票，君主制得以保留。
但民調顯示，澳大利亞支持廢除君主制的人數正在上升。據澳大利亞廣播公司報道，“投票羅盤”（Vote Compass）5月初發布的民調顯示，43%的澳大利亞人認爲澳大利亞應該變爲共和制國家，比2019年的39%上升了4個百分點。
在另一個英聯邦國家加拿大也是如此。“投票羅盤”2021年進行的一項民調顯示，大約45%的加拿大人支持加拿大轉變爲共和制國家。安格斯里德研究所今年4月公佈的民調顯示支持共和制的比例再次上升，達到了51%。
對此，萊西認爲，加拿大不大可能廢除君主制，因爲這是加拿大區別於美國等國家的一個重要特點。“澳大利亞很可能會廢除君主制，但它仍將是英聯邦成員——就像巴巴多斯一樣”。
黑茲爾對這個問題持開放態度。他表示，世界上所有由伊麗莎白二世擔任國家元首的國家都可以自由選擇繼續實行君主制，還是轉變爲共和制。但他指出，對於這些國家而言，廢除君主制後的難點在於，總統應該由議會選舉產生還是由人民直接選舉產生，是否會出現憲政危機等。
許多人認爲，伊麗莎白二世時代落幕，或許會是一個重要的轉折點。不論是在英國本土還是英聯邦國家，伊麗莎白二世都享有較高的支持率，但她的第一繼承人查爾斯王儲卻並非如此。
當地時間2017年6月21日，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和查爾斯王儲出席英國議會開幕式。圖/IC photo
據加拿大環球新聞網報道，在這個和英國王室關係最密切的英聯邦國家中，最新民調顯示，67%的受訪者稱他們反對查爾斯成爲加拿大的下一任國家元首，76%的受訪者反對查爾斯的妻子成爲“卡米拉王后”。
在英國，相比於母親伊麗莎白二世高於80%的支持率，僅54%的民衆對查爾斯持有積極態度。YouGov今年4月發佈的一項民調則顯示，僅34%的民衆希望查爾斯未來成爲國王，37%的民衆希望他的兒子威廉王子直接繼承王位。但最終到底誰將成爲英國下一任君主，目前無人知曉。
當地時間6月5日，英國白金禧年慶典活動將正式落幕。
歡呼聲退去，英國人民將迎來新的一週，他們將繼續面對通貨膨脹、物價上漲、疫情持續等生活難題。在職的王室成員將繼續承擔他們的職責，代表王室出席各地的活動。回到英國參加了部分慶祝活動的哈里和梅根將帶着子女返回美國的家，在那裡繼續他們的新生活。
而伊麗莎白二世，將繼續留在她的城堡中。
記者 | 謝蓮
編輯 | 張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