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上野下】包子逸／蘭嶼的羊大大

蘭嶼的羊大大。圖／包子逸提供

夏日熱帶氣旋、冬日東北季風反覆無情的鍛鍊下，蘭嶼火山羣留着生無可戀的小平頭，綠意短淺。鯨魚仍攜帶純情的眼神年復一年造訪，然而小島的滿腔熱血早已偃旗息鼓。千萬年後，火山口覆着鏡面般清澈寧靜的小湖。

火山浪子的姿態仍有跡可循，山勢陡峭不可親近。崎嶇巖坡上，耳朵編上密碼的幾支山羊部隊定時梭巡，牠們體態精實，樂於在危險的地形上站崗，挑戰難以立錐之地；有時踮着蹄子站在小籠包大小的石礫上沉思，有時在銼刀般的礁岩上游移，從不失足。

蘭嶼羊兒健將上山下海出任務，儲存胃裡的糧草，毫不留情地剿滅嫩芽，嚼嚼嚼嚼，下巴的小須微幅左搖右擺；偶爾伸出靈活的舌尖舔食鹽花，像偷吃棒棒糖。除此之外，牠們多數時候看起來更像石塊上牢固的剪影，波瀾不興──即使海邊的林投樹被颳得亂髮如狂，彷彿剛起牀的老八○的搖滾歌手；即使外頭的海風時常傳來客船上暈船的慘烈呻吟，像粗糙的B級電影。

也不是全然沒有戒備，當那些亢奮的遊客呼嘯而過，對着島上晃遊的豬羊舉起相機，不斷不斷靠近說「好可愛」；無恥防災警報響起，羊兒抖抖耳朵，差點觸動頭角的衝刺鍵。幸好，牠們大部分時候都堅守忍耐的美德。

某一天，羊大將軍前往港口司令臺，維持拿破崙的姿勢二十分鐘。你若望着牠深邃的眼睛，會知道牠有重要事情要宣佈。

但聽衆都不來。

●新專欄登場：旅途所見，日常所聞，地方景物總有雋永的光，作家包子逸的行走風景，隔週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