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70後爆改北京200㎡小區房:在鬧市,過山居生活

石竹齋位於北京望京,

兩個建築設計師從2021年開始改造

這間200多平米

有小院子的三層半疊拼住宅。

他們想過隱於市的山居生活,

既不必放下城裡的工作,

又能獲得在鄉野里居住的體驗。

石竹齋的茶室和院子

這裡被定義爲第三空間,

基於工作和家之間的場所。

依次分佈着三間茶室,書房,冥想室和休息室。

將北向的窗戶壓低,

不設主光源,強調自然光線的融入,

用天然材料及手作傢俱,

巧妙地借用窗外的景,

營造出身處竹林間的“幽篁幻覺”。

院子一景

空間主理人張靖和張晨露,

爲自己留出了獨處的空間,

在想要喘息的時候,

不用躲進車裡,

能在這裡停一停腳步,

安靜地和自己對話,

獲得安住的力量。

以下是張靖和張晨露的自述:

編輯:洪冰蟾

擺件和園內假山呼應,書法出自楊中良

很多人嚮往鄉野,想要被自然治癒,但我們要在城市裡工作,不可能經常跑到山裡去。看到很多人說,下班後都要待在車裡,喘息一下,然後再回家。我們想探索城市山居的可能,如何讓空間給人滋養,緩解焦慮。

兩年前,在望京的一個小區裡,偶遇一套有院子的房子。我們把它定義爲第三空間,是居住與工作之間的一個場所。有點像中國古人的別院、夏屋、山莊。在這裡既可會客、工作,也可以小住,根據不同的節氣,探討中國人日常生活美學的態度。

石竹齋因院子安放了湖石與竹子而得名。建築共分爲三層半,一層是會客區域,一個茶空間,二層是辦公區域,書房和小茶室,三層是休息的區域,半層爲冥想室。一層一層往上,越來越安靜和私密,往下越來越開放明亮。

一樓和二樓之間歇腳處

“此間歇不得處”,語出蘇軾

屋子整體的結構像一座山,一層層往上疊拼,模擬古畫的結構。山腳下是一個建築,往上登,半山腰有瀑布下來,出現一個小水榭,快到山頂的地方有雅閣,再往上有寺廟。我們把樓梯打造成山路的感覺。

結界石

私密空間像臥室、衣帽間、衛生間,在門口幾米處,我們會放一塊小小的結界石。它不引人注目,可以溫柔地提醒客人,石頭另一端的空間最好不要長驅直入。

其實屋子並不大,在不到300平米的空間裡,我們運用人的動線和視線的交織,讓人感覺空間的延續。一層樓梯間入口處,書寫“方寸之地即是桃源”,就像陶淵明的《桃花源記》一樣,從這裡開始探尋。在兩層樓的中間平臺,有一句詩詞,“此間歇不得處”。可以在這裡停下來,感受過程的風景。

故意壓低書房的窗戶,避開小區裡的建築物

到二樓坐在小茶室裡,向右看,會發現窗戶被故意壓低了,看不到小區裡其他建築物的存在,只能看到窗外的山楂樹。向下看,可以看到竹子和石頭。人的視線在其中游走,彷彿身處自然中。

二樓的小茶室的不同角度

透過支窗向下看一樓,另一側聯通書房

其實現在不缺大空間,很多人家裡房子都很大,但是沒有獨處的空間。我們在設計石竹齋的時候,會有意設置多人聚合在一起的場景區域,也會留出與自己獨處的角落,這比較符合我們現階段的生活狀態。房子的道理和做人一樣,溫暖到自己,才能去愛別人。

二樓的茶室,牆上題有“與誰同坐,明月清風我”

屋子裡有多處二、三平米左右小茶寮、冥想室之類的小空間。沒有設置主光源,我們把光作爲一個隱藏式的存在。窗外的自然光打到地面上,反射到牆上,像漣漪一樣擴散開來。

當代人對光的理解與古代人不一樣,現在的光很精準均勻但缺乏自然的變化,很多超出眼睛能承受的範圍。古代的光是漸變的,邊線是模糊的。

小時候看哆啦 A夢,就幻想自己藏在衣櫥裡,狹小的空間有一種生命原始的感覺,讓人處於內觀的狀態,人會很專注,和自己對話,得到療愈安撫。住進來以後,我們常常待在各自的小世界裡,互不打擾。

一牆之隔截然不同的材質和風格

我們一直想做東方氣質的空間,它不完全是功能性的,也不止於眼耳鼻舌身意,不只是“相”上。院子裡的植物,地上的老石板,光灑在花葉上的影子,茶室裡飄出的琴聲,每一個介質都是東方式的語言。

我們想完全取悅自己,拒絕商業化的材料,採用傳統自然的材料,以及手工藝。雖然花的時間更久,成本反而是低的。

植物染織物,貝殼材料牆面

牆面上是一種貝殼材料,像宣紙一樣的肌理。中國人愛吃燒烤,食用完的貝殼深埋地下,很容易造成水污染。硅藻頁岩既可以回收再利用貝殼,對心肺功能有修復作用,可以吸附分解空氣中危害人體的有害物質。

所有推拉門、支窗,直接採用原始的細木工板。它是做傢俱的基礎板,純功能性的,很少這樣直接對外使用。我們無意中發現它表面的木紋很像“山水”,樹的生命在此終結,卻又意味着新的開始。

西蒙板和大漆的紋理

玻璃、鋼板,我們現在已經習慣身處那些工業化的材料中,它完全跟人的自然屬性沒有關聯,很疏離很粗暴。但是我們生活中不能脫離這些東西,不可能不用沖水馬桶,不裝玻璃對吧?

門板、層板、柱子,均採用大漆工藝,織物使用棉麻和自然染,地面嵌入硯石。大漆傢俱全部是我們和工作室的同事打磨的,沒有市面上的傢俱那麼平滑,做的速度很慢,但每次撫摸它就覺得是有溫度的,有人的情感在。

依照時節,選擇每個季節的當令花

我們沒有刻意爲石竹齋買什麼新東西。所有的器物都是之前在工作或旅行中碰到,然後收下來。只是喜歡,買來就放着,沒有考慮能不能用上。

意大利中古櫃,建盞,玻璃雕塑

現在一說到做東方空間,就要用所謂的新中式,反倒刻意了。我們把意大利中古櫃和德國的現代燈具放在一起。

猿山修的古器物鐘錶,小澤章子的花器

牆上有17世紀的油畫,趙樸初《尚在人間》、吳昌碩《微》等書法作品。器物更加多元,Martin Janecký的玻璃作品,唐代的佛頭,隋代的相州窯,春秋戰國時代的香爐,明清的佛造像,高古陶器,猿山修古器物再造的鐘表,小澤章子的花器,還收了200多件宋代的建盞。

吳昌碩書法《微》(下圖)

這種矛盾的對話,充滿着故事,中式幾千年來從來都不是一個定式。

人待在一個地方所產生的愉悅感,並不是靠填充出來的。目之所及的器物,小到一張茶桌,一個花器,也能有很大的氣度。只要覺得它們內在的氣質互通,完全不用拘泥於時間和地域。

不知道爲什麼,常常出現這樣的情況。本來在外面接了個電話,很煩躁,一進來忽然就安靜下來,腦子裡會冒出一句話,人太緊則無智。有時候停一停,事情會自然發生改變。

著名茶人李曙韻老師是石竹齋的常客

很多朋友來我們這,有時候就是單純想發會呆,躺在地上,聽聽雨打竹林的聲響,感知四季的變幻,這可能就是空間帶給人心境的一種療愈。“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畢竟身處鬧市區,一樓對着小區裡一條主要的通道,所以門窗找了非常好的隔音材料。聽不到噪音,自然會感覺外邊也慢了下來。但是內部並沒有做太多有意的隔音,當整個空間安靜下來的時候,人自然而然會變得安靜。說話輕聲細語,行動緩慢輕柔,人與人的關係也平和起來。

鄰居的寵物鴨突然造訪院子

整個屋子都不安紗窗,書房的窗戶不安窗簾,就是爲了不阻擋景色,時時刻刻能親近自然。大家都不喜歡蚊子,也有小蟲子飛進來。但我們都認同體驗更重要,想清楚到底想要什麼,功能上一定是有所犧牲的。搬進來以後,第一次愛上了下雨。雨聲潺潺,把推拉門打開,坐在那兒,只是聽雨,只覺得很美。

院子裡栽了三種竹子。紫竹生長和抗寒能力強,會侵蝕早春竹的養分,我們故意留了野趣,想看看隨着時間推移,竹子之間此消彼長的爭鬥,宛如一個竹之江湖。

到了冬天,北京下雪,把竹子壓得很低。竹子很有韌勁,怎麼彎都不折。我們就像身處宋畫裡的雪竹圖,在窗前圍爐品茶,彷彿“撿枯鬆,煮瀑布”的閒情野趣,人的精神怎麼可能不得到極大的滿足呢?

人的高光時刻是由衣食住行建構起來的,你的日常怎麼過,決定了高光時刻的高低。琴棋書畫詩酒茶,好好去生活,感受褪去火氣,安住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