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文在日本

(圖/讀者提供)

針對教育部大幅刪減文言文課,北一女教師區桂芝日前痛批108課綱「無恥」的言論引起風波。部分網媒和SNS還扯到我們日本的漢文教育,所以今天,分享各位我所感受到的漢文和咱們日本之間的距離。

一般日本人在九年義務教育體系內,要學官方指定之「改定常用漢字表」的2136個漢字(4388套音訓讀音)。從小學開始教根據中國古典的成語「故事成語」。例如,「矛盾」、「四面楚歌」、「畫龍點睛」等較簡單的成語,其中有包含「蛇足(畫蛇添足)」、「杞憂(杞人憂天)」等已日化的成語。

上了中學以後,就在「國語」課開始教「古文」。古文有兩種,一種是《竹取物語》、《徒然草》、《枕草子》,以及俳句、和歌等日本古典文學,另一種是包括唐詩在內的漢文。意思就是,一般日本人在義務教育的階段務必要接受漢文課。到了中學二年級就要開始學習李白、杜甫、王維、孟浩然盛唐四大家之代表作,以及論語的幾篇文章。

走上近代化的日本,積極模仿西方列強的發展模式,對中國嚮往和推崇的情感大幅降低,但傳統日本知識界,透過長年積累漢學基礎的教育模式,將漢文的內涵深刻內在化,至此,即使日人的對華思緒變遷,但是知識界不會放棄傳統漢文的精髓。將西方概念翻譯成日文時,也靈活地運用漢學的精華,如此,高度漢文涵養豐富日本的精神境界。像我父輩以上(戰敗前出身)的日本人來說,理解背誦多少漢詩(唐詩宋詞等舊體詩),讀過幾篇中國古典,均爲測試教養的一套方法。

我小學幾年級的時候,剛好是8月15日的「終戰紀念日」,電視播放有關日本戰敗的紀錄片,還是專題報導,其中一個受訪者以「國破山河在」的用詞敘述戰敗時的感觸,家母在當場向我們兄弟解釋《春望》是杜甫的作品,在什麼時代背景下詠唱該作。她當年在中學教理科,大學也攻讀化工系的,但對她們傳統日人來說,對黃鶴樓和寒山寺都不陌生,《西遊記》、《三國志》、《水滸傳》(在日本看過《紅樓夢》的人不多)的故事都屬於「常識」的範疇。

如今,有機會踏進日本的實體書店,就不難發現以《孫子兵法》或者諸葛亮孔明的故事來解釋戰略、運用《論語》談商業倫理等商業書十分受到歡迎。

家父退休前都在中學教國文,退休後也在高中教古文。他完全不會說中文,但可以教漢文,也教了快半世紀了。我聽他的學生講,家父在課堂上說過:我們爲與祖先對話,而學古文,祖先大量吸收漢文的精髓,所以不學漢文就不能好好跟祖先對話。此時,我瞭解到,對我們東亞社會來說,漢文的地位跟拉丁文差不多的,中國古典就擁有與西方的新舊聖經和希臘羅馬神話一般之分量。當然,隨着年代的變遷,漢文的顯現率也許不如以前,但核心文化中的價值卻永遠存在。(作者爲旅臺資深日本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