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踏出去!旅遊作家Terry告訴你他的壯遊故事!
圖、文/高寶書版
不老精神
那是一個入冬的時節,夜幕拉上的同時,氣溫也開始直線降落,雨後的旺家努伊城鎮帶點潮涼氣味。我戴着毛帽、穿着厚重外套在旅遊服務中心旁的木棧人行道上來回走動,試着暖和身子。路燈清晰地倒映在旺家努伊河上,空無一人的街道,寂靜的氛圍顯得我的存在很突兀。
不想浪費這般難得的寧靜,決定拿出揹包裡埋藏在最下層的相機,記錄這夜晚的河岸。少了人物的風景也只是靜物攝影,試着讓畫面不這麼單調,就讓自己也融入到背景裡吧!當相機固定於腳架上,順手按下快門鍵的同時,倒數計時器的嗶嗶聲劃破寧靜的空氣,心跳莫名地隨着聲響加快許多,就在慌張之下,右腳往後一蹬的瞬間,木棧道帶有水氣的溼滑讓我失去重心,隨着碰的一聲巨響我已大字型趴在地上,疼痛感即刻散佈在幾處手腳部位,此時只聽聞相機卡嚓、卡嚓的連續快門聲無情運作着……趴在地上,這瞬間的狼狽。我想着,爲什麼來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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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家努伊這個小鎮根本就不在我旅行的地圖之中,會跑到這裡來,其實要追溯三天前在威靈頓與沙發主威廉聊天中的一段話。曾旅行過三十幾個國家的他對於每一個國家的文化、地理及歷史有相當程度的研究,當然對於自己國家的瞭解深度更不在話下。在聊天之中,他得知我接下來的行程是前往北帕墨斯頓後突然大笑,並問怎麼會選擇那個城鎮爲下一個旅行地點。
「它在地圖看起來是一個滿大的城鎮,我想應該會滿有意思的。」「哈哈!那邊可是無聊透頂了,我建議你不要去那邊。」「真的嗎?怎麼說?」「那邊的確是一個頗大的城鎮,但城市裡面沒有藝術、沒有特色且太過死板了。」「不是吧!有這麼糟糕嗎?那你有什麼好建議嗎?」「是沒那麼糟糕啦,不過我倒建議你去旺家努伊,雖然城鎮不大,但那邊富含着文化資產,肯定是比北帕墨斯頓有趣多了。」於是他打開電腦熒幕分享着關於旺家努伊的特色,這才讓我改變計劃,更期待來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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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地上好一會兒,待痛楚稍微減緩後才狼狽起身走到一旁的木製長椅坐着,想起剛剛倒在地上時,相機似乎非常沒有同情心地以極快的速度連續拍了五張照片,失望地隨手將架設在一旁的相機拿起檢視,果然不出所料,它很老實地把仆街的畫面記錄下來,看着自己的愚蠢模樣不禁莞爾一笑,環顧四周慶幸整個過程沒有人看到,再一次地自我嘲解一番。
「嘿,你是泰瑞嗎?」一個聽起來中氣十足的嗓音從三十公尺遠的道路上傳了過來。「是!泰瑞在這,你是彼特嗎?」看着手錶上的時間,猜想應該是沙發主過來接我。
此時沒有聽到對方反應,反倒是見到眼前一個人影快速地向我移動,三十公尺、二十公尺、十公尺,隨着距離愈來愈近,人影也從一小團的黑影漸漸變大變立體,當我反應過來時他已雙手將我環抱住,力道之大隱約感覺肋骨軋軋作響……你無法想像一個走過○•七個世紀的阿公會用手刀方式快速奔跑過來。
「啊!終於見到你了,太開心了。走吧!我們回家一起吃飯。」
彼特抱着我邊說邊跳,忘記控制力道的他將個人熱情表現地一覽無遺。這是彼特與我第一次見面時在旅遊服務中心河岸旁上演的戲碼,也因爲這個擁抱,讓彼此陌生的兩個人放下防備的心,更讓生澀情緒在沒有酒精的催化下很自然地熱絡起來。
「我有一把吉他和四把烏克麗麗。」在彼特的沙發客資料上寫着這麼一段話,讓我對這位七十二歲的阿公級人物產生濃厚的興趣。飯後,他彈着烏克麗麗高歌「漂浮者合唱團」(The Drifters)的經典歌曲〈Under the Boardwalk〉,「Oh, when the sun beats down……」每一字都帶着微笑唱着,身體的律動也在每一個節拍上,這樣的熱情感染在一旁伴奏的我也不自主地搖擺身體,音樂果然是全世界共通的語言,帶來的魔力任誰也沒有想到年紀相差四十年的兩人可以如此契合。
「維吉尼亞湖位於城鎮的西北方,雖然面積不大卻有非常好的生態環境,湖邊四處可見水鴨及天鵝,不時會有愛鳥人士在此餵食。」隔日彼特帶着我在市區觀光,步行湖岸的同時也爲我解說這邊的歷史與人文,隨後並把帶來的土司遞給我喂鳥,示意他就是那位愛鳥人士。座落於湖旁的鳥園及花園同樣也是免費參觀,也許是因爲季節的關係,加上這個小鎮並不會出現在主流旅遊書裡,走了大半天卻未見到任何遊客。「嘿!要不要我們改天來這邊拍影片吧!」我突然對他提出這個想法。
在我的沙發客資料上附註一個Youtube的連結(http://youtu.be/H0H_E4Juirc),那是一段我帶着烏克麗麗環遊澳洲一圈的影片,畫面從墨爾本開始,接下來是雪梨、伯斯然後快轉到澳洲每一個曾經旅行過的場景。在抵達這個小鎮之前已經陸陸續續在許多地方取景了,現在正好遇到也是烏克麗麗玩家的彼特,不如就拉進來一起拍影片應該會有趣許多。當我提出一起入鏡的想法時,他突然問我一句:「那我是不是有可能變成超級巨星?」
「哈哈,也許吧!」我笑着回答。
次日,彼特一大早就起牀了,看他望着放在牀邊的幾套衣服好像有些苦惱。「嘿!彼特,怎麼了?」「我不知道要穿哪一套。」「拜託!我們又不是要去約會。」「這影片是要放在Youtube給全世界看的,還是不要太隨便。」「也是!我幫你看一下,這件綠色毛衣還不錯,我今天穿紅色的看起來比較搭。」
就這樣,兩個大男人、四把烏克麗麗開始一趟外拍之旅。第一個場景我們選擇再回到前一天湖邊的鳥園,然後陸續在花園及其他地方一起彈唱着,時而像搖滾樂手在鏡頭前搖頭晃腦,時而裝抒情兩兩相望。在前往下一個景點前,我將剛剛拍好的幾個畫面播放給他看。
「嘿!彼特,你在鏡頭裡的表現很自然、很帥!」「泰瑞,可是我看起來很老耶?」只見他眉頭一皺地說。「拜託,你七十二歲了,看起來有年紀是正常的吧。」「不、不、不,我的意思是這件綠色的毛衣看起來太暗了,我應該穿亮一點比較好看。」語畢,我們兩人相視而笑。
於是我們立刻跑去附近的二手商店,挑了一件鮮黃色的上衣讓他更換,同時爲了配合他,我也搭配一件鵝黃色背心讓我們看起來更像是個團體。結束治裝後,陸續跑去戰爭紀念館及杜瑞山等多個地方取景,一整天的行程從早上十點直到下午四點多才結束。回到家時我幾乎累癱在沙發上,可是彼特依舊活力十足地蹦蹦跳跳,讓我見識到他的不老精神!
「泰瑞,今天真的太好玩了。我有一個新的想法。」「什麼想法?」「明天我女婿的牧場有一年一度剃羊毛日,讓我問問看,也許我們可以在那邊拍攝影片。」
剃羊毛日!聽到這裡我馬上從沙發上彈了起來,這也太令人興奮了!如果真的可以在那邊取景的話,那可是多麼難得的經驗!
想起幾年前與友人到南投的清境農場,遠遠地看着那羣毛茸茸的傢伙被牧羊人像摔角選手一樣被固定在舞臺區,隨着牧羊人熟練的手法左翻、右翻,不出一會兒的時間,綿羊就光溜溜地呈現在大家眼前。如果明天成行的話,不僅可以近距離欣賞之外,還可以在那邊拍攝影片,這未免也太幸運了吧!
「好的,我們明天準時到。」隨着他掛上電話、露出潔白的牙齒對我使了個眼神後,我開始期待着明天的來臨。
車子開往牧場的路上時而黃砂塵土、時而平坦無比,他的女兒及女婿住在位於城鎮東邊約一小時路程的奧克亞,途中看到一戶人家的羊羣察覺到我們駕駛的巨型怪獸靠近時,紛紛拔腿就跑,可愛的模樣讓我不禁多看幾眼。
「你知道怎麼分辨觀光客的車及當地人的車嗎?」他突然問我。「不知道耶,怎麼看得出來?」「觀光客的車都會像你剛剛一樣,看看風景、看看動物,用非常慢的速度行進。當地人的話就是頭也不回地快速往前衝。」「哈哈,好像真的是這麼一回事。」
翻過一個山頭之後我們終於到達牧場,眼前約數百公頃的高原裡,僅有一間民房座落在道路旁的柵欄不遠處,他的女兒金,開心地出來迎接我們,短暫寒暄後,他的女婿道格拉斯也從剃羊毛的廠房回來。
當我們一行人踏進廠房時,看着四、五個彪形大漢在工作臺上熟練地用膝蓋夾緊一隻羊腿,把羊頭貼近胸膛,迅速地從羊頭到羊尾推剪羊毛,不出五分鐘的時間,原本穿着蓬鬆大禮服的羊變成像個去皮柳丁般一樣,旁邊年約八歲的小朋友及一箇中年婦人用耙子協助清理工作現場,將落在地上的羊毛集中在一旁的麻布袋中。
「就是這裡了。」「啊!那不會打擾人家工作嗎?」我猶豫着。「不會的,我們就在前面這個平臺拍攝就行了。」
剛開始我跟彼特兩人跟昨日一樣,在工作臺前又跳又唱地演奏着,道格拉斯跟金看到我們兩人默契極佳,在一旁都笑彎了腰,跟彼特一起瘋瘋癲癲沒多久,他就去邀請道格拉斯跟金加入我們,可是害羞的他們倆一直不斷地婉拒,最後也許是被我和彼特的熱情感染,也決定加入一起演奏。整個剃羊毛廠被我們四個老小孩搞得很熱鬧,連一旁的工作人員臉上都掛滿笑臉,我想現場只剩那羣羊比較淡定地看着這一切發生。
午夜,我與彼特坐在電腦前看着這兩天的嬉鬧時光,我們知道瘋狂不是年輕人的專利,只要擁有一顆年輕的心,你也可以一直熱血下去。
臨睡前他握着我的手,他說:「泰瑞,在我過去七十二個年頭裡面,從來沒有人帶我做過這些事,我會跟你一起做這件事是因爲我相信你,我覺得跟你在一起很快樂,謝謝你所做的一切。」
這簡單的文字就像有種魔力一樣將我眼眶潤溼,回想起自己如果在兩年前沒有選擇勇敢出走,那麼這些故事就不可能會出現在我的生命之中。而與他的相遇,又是如此特別的人生經驗,我趕緊給他一個擁抱,用行動告訴他我是幸運的,在三十一歲時就可以擁有這獨特的經歷,也謝謝他在我生命中留下最特別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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