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瑞昌專欄-臺灣原生建築前進歐洲
故事要從導演李安的演講說起,那一天,建築師黃聲遠也在場,而當晚他就要搭機飛赫爾辛基,除了出席一場建築盛會之外,還要爲田中央工作羣在芬蘭阿爾託博物館的展出揭幕。
當臺下聽衆問李安,跟來自世界各地的優秀團隊合作,你自認是哪裡人?而你的作品又是如何選擇題材?「李安是這麼認爲,前者很困難被定義,但也不用去告訴別人,而後者就是生活在當下,只要努力真誠地對待自己。」黃聲遠回憶說道。
那天李安談了很多,有一段話記憶深刻。「下決定往往是對性格的考驗,但不要在乎輸贏或成敗,如果不好也甘願。」這番即席回答,在贏得滿堂彩之餘,也讓黃聲遠想起自己與年輕建築學子的互動。
在宜蘭深耕20多年,即使得獎無數名滿天下,黃聲遠始終都不喜歡「建築大師」的稱號。他每天穿着夾腳拖閒晃,到處串門子,如同他的好友、實踐大學建築系副教授王俊雄所描述的,黃聲遠大概有一半時間花在「溝通」這件事情上,他跟左鄰右舍聊天,從傾聽中發現問題,也不厭其煩地說服業主,減少避鄰效應。
浪漫成性、作風低調的黃聲遠,守着蘭陽平原做公共建築,從宜蘭河畔的舊市街生活迴廊做到名聞遐邇的羅東文化工場,還有專供行人使用的津梅棧道,以及被譽爲全臺「最美夜總會」的櫻花陵園。「他的作品多元豐富,不僅將建築專業拓展至很寬廣的境界,更重要的是他把建築與環境協調得很好。」王俊雄如此評價,「雖然有些聲音批評黃聲遠毫無個人風格,但沒有固定樣貌,與周邊環境融合,並且具有吸引力,不就是田中央的精神?」
2015年夏天,田中央工作羣應邀在東京展出,以Living in Place(活出場所)爲題。這是幕後推手遠藤信行從TOTO退休前的代表作,也是黃聲遠與「沒有風格」的田中央團隊首度躍居國際舞臺的處女秀。
在「間美術館」(Gallery Ma)相中之前,帶着自由主義色彩的黃聲遠,早借由日復一日的生活作息,實踐了一個又一個具有社會性與理想性的建築作品。那就像田中央建築師事務所的年輕人,不論正職、實習生或外籍生,都知道要跳進那面清澈的天然水池可以有很多的入水姿勢,就如同他們在事務所裡的共事被一視同仁地看待般的平等。
追求一種開放自由的價值無疑是田中央工作羣奉行不渝的單純信念,而這信念也讓講究簡約素樸的芬蘭建築界看到了田中央。
5個多月前,黃聲遠告訴我,他受邀要去芬蘭展出時,我還很納悶。「田中央不是剛離開東京,纔回到臺灣,怎麼又要去歐洲了?」然而,聽過李安的那場演講後,黃聲遠似乎找到了答案,原來做建築與拍電影也有相同之處。「努力地對待自己,實踐真誠的自我。」黃聲遠下了這樣的註腳。
黃聲遠確實身體力行,否則不會感動一個30出頭的日本建築學者,這個叫作土岐文乃的東北大學助理教授,決定要回到青森縣弘前市,她計劃循着田中央的模式重建自己的家鄉。
這是黃聲遠與田中央的魅力,有一點左派又天真的建築哲學,而今,他們將前進歐洲,就像當年林懷民跟黃聲遠的經驗談,「回家鄉的路最近的距離是從紐約、巴黎出發…」那是飄洋過海而來的島嶼之聲,一個臺灣原生而且種在田中央的建築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