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說的喜歡我嗎?(完結文)

我從小就喜歡林默。

我父母知道、閨蜜知道、他父母知道、他兄弟知道。

甚至單元樓下的保安大爺、小區門口賣早點的嬢嬢、打掃衛生的環衛阿姨也知道。

就連林默,這個我的暗戀對象本人,也知道。

偏偏就我以爲隱瞞得天衣無縫。

當我數次表白都失敗了,打算放棄的時候,他卻在巷子裡堵住我,一向英俊淡定的面容變得咬牙切齒:

「安晴,這就是你說的喜歡我嗎?」

1.

我叫安晴,有一個青梅竹馬,叫林默。

這是真正的青梅竹馬。畢竟林默的母親和我的母親是多年閨蜜,彼此掌握了對方多條黑料,是隻有死亡、沒有分手的那種閨蜜。

在這個基礎上,兩人爲了互相「監視」,在同一棟樓裡做了鄰居。就連備孕,都是掐着時間,前後腳懷上的。

本來預產期我要比林默早兩天,可林默因爲林姨的一個噴嚏,早產了一個多月,而我,又在我娘肚子裡多待了一個星期,所以本來的姐弟成了兄妹。

我和林默從小就訂了娃娃親的,這是我媽最常對我說的。

尤其是越長大越發現,林默越來越像那個「別人家的孩子」,1 米 85 的個子,面容英俊,學習優異,一手好字,還擅長運動,除了像他的名字一般不怎麼愛說話,簡直就是沒有缺點可言。

而我,1 米 63 的身高,長相不差,可也算不上頂尖大美女,學習成績像過山車,忽上忽下,字更是歪歪扭扭,運動也是不感興趣,只是好在性格隨了我的名字,安晴,晴空萬里,樂觀積極,活潑得不得了。

林姨和林叔格外喜歡我,甚至我感覺這種喜歡超過了他們對林默的喜歡。當然,我的父母也是這樣,他們對我說的最多的話就是:

「你能不能跟你林默哥哥學學?」

於是,林默哥哥成了我童年時期,出現在晴空萬里之上的一朵烏雲。

幼兒園時,我吃飯沒有他快,唱歌沒有他好聽。

上小學時,我算數沒有他快,寫字沒有他好看。

每次過年,我是那個興奮得滿場跑來跑去,幫着大人端茶倒水,不亦樂乎的小朋友,而他則是像大人一樣,安靜地坐在位置上,等我遞給他水和零食,然後乖巧地對我說一聲:

「謝謝,我可以再吃一個橘子嗎?」

我就屁顛屁顛地滿屋子給他找橘子,然後剝好皮給他,全程殷勤無比。我們的父母就在一旁,看着林默從小就熟練地拿捏我,五味雜陳。

後來,在林默初中快畢業時,林叔林姨要移民去美國,本來他們準備好要帶林默一起走的,可不知爲何,最後林默又不走了。我媽神情古怪地告訴我,說是林默執意要求的,林姨他們別不過他,只好同意。

我好奇地去問林默爲什麼,林默只看了我幾眼,說了句:

「明天月考,你複習好了嗎?」

便將我打發了。

我也沒再多問。畢竟初中時期,是我和林默最尷尬的一段時間。

一上初中,我的性格就讓我很快交到了新朋友,鳥鳥。

鳥鳥戴了副黑框眼鏡,整日裡喜歡埋頭看書,別人都以爲她是喜歡學習,只有我這個同桌知道,她是在廢寢忘食地看言情小說。

在她的如癡如醉裡,有一天我好奇地問她:「這書好看嗎?」

鳥鳥驚訝於我竟然從未看過,非常積極地從抽屜裡掏出幾本撕去了封皮的小說。我隨便拿了一本,從此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那段時間我的成績一落千丈,我的父母對我的成績向來不是很在意,更在意的,反而是林默。他在課餘時間來我們班找過我幾次,鳥鳥便對他上了心。

在聽完我對他的介紹後,鳥鳥雙眼都成了星星,拉着我的胳膊,激動地說:

「安晴,這就是小說男主角啊!你們青梅竹馬,那你豈不就是女主?」

然後,她就憑藉她那出色的幻想和閱歷,用了整整半天的時間,開始編纂我和林默之間的種種。在她的話語裡,林默對我那是極好的,什麼和我一起上下學、幫我輔導功課、自己掏零花錢給我買零食之類的我早已習以爲常的小事,全部成爲了林默喜歡我的證據。

我嘴上說着「不會吧,不可能」,其實心裡早就充滿了粉色的泡泡,臉上更是壓抑不住的喜色,嘴角都要揚到天上去了。

從那以後,鳥鳥成了我和林默忠實的 CP 粉,就連林默偶爾從我們班教室窗戶前路過,鳥鳥都要拉着我小聲嘀咕半天。

我也在她的這種耳濡目染下,決定向林默表白!

畢竟鳥鳥說,林默這種性格,是絕對不會主動的,如果不想給自己的青春留下遺憾,就要主動出擊!

原諒青春期的中二少女,不想給自己的青春留下遺憾。於是在臨近期末考試前那一星期,我和鳥鳥翻遍了所有的言情小說,終於寫出了一封我們自以爲是的浪漫告白信。

鳥鳥說,這封信必須要在學校送,而且要在學校人最多的時候送,這樣纔可以讓林默知道我的誠意。我雖然不好意思,但我相信鳥鳥的經驗,咬牙同意。

鳥鳥說,既然我們都穿的校服,在衣服上不能做手腳,那就要選一雙好鞋!我再次同意,下課後甩開林默,和鳥鳥在地攤上選了半天,最後用 9.9 元買了一雙黃色的板鞋。

一切準備就緒,我們決定在考完試那天下學時,在所有人都準備迫不及待地離開學校回家過暑假時,把信給林默。

那天,我忘不掉,林默,也註定永遠牢記。

當我扭扭捏捏拿着手裡的情書向林默走去時,班級裡其他同學多少已經知道我和鳥鳥的計劃,圍着我們,開始起鬨。

我紅着一張臉,扭捏地攥着那封情書,在越來越多人的注視下,離林默越來越近。

林默雙手扶着單車,攥着車把的手微微發白,嘴脣緊抿着,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還沒有張口,我那雙 9.9 元買的黃色板鞋,已經先我一步張開了口。

我昨晚刷它刷得太狠,讓那本就只用一層膠粘着的鞋底,開了。

我摔倒了,在林默面前。

摔倒前一刻,我下意識地想要抓住面前的東西。

林默雙手扶着單車,來不及扶我。

也來不及摁住自己本就鬆散寬大的校服褲子。

那一天,伴隨着初中第一年的暑假開始,校草林默喜歡穿紫色內褲的消息,傳遍了學校。

2.

我忘了那天我是怎麼離開學校的,只記得鳥鳥還算有良心,全程陪着我,一直把我送到家。

我連哭都忘了,面色通紅,回到家就進了自己屋子,我父母還以爲是我考試沒考好,想方設法安慰我,卻不知道,她女兒已經沒臉見人了。

那一夜,我徹夜未眠,小本本上列出了無數條以後的計劃,包括但不限於炸掉學校、滅口所有知情人員。

當然,只是想想罷了。

我一連半個月沒有出門,就連返校領成績單都是裝病讓父母給老師請了假。因爲只是領成績單和新書,不算什麼大事,老師很痛快地就準了假。

父母上班去了,我也徹底放飛自我了。穿着小吊帶癱在沙發上吃雪糕,大聲放着電視裡的電視劇,絲毫沒注意,林默開門進來了。

我家備用鑰匙放在哪兒,他自然是知道的。

我倆在客廳四目相對,這是那日告白事件後我倆第一次見面。我頭髮凌亂,衣衫不整,手上的雪糕在慢慢融化。

而他,因爲拿着雙倍的新書,書包裡放不下了,便在手裡抱了一些,手腕處,好像還掛着一個塑料袋。

電視裡,紫薇正在問爾康:「你怎麼不點燈呢?」

「爾康,你在哪?」

「你有點燈是不是?」

「我看不見,是不是?」

「桌子,桌子在哪?」

我看着林默越來越黑的臉色,慢慢起身,變身盲人,電視也沒關,摸索着就往屋裡走去。

是的,我瞎了。

這一刻,我腦殘地覺得,林默會相信我瞎了。

甚至爲了讓他相信,我還故意磕了一下茶几角。可惜對自己不夠狠,動作太輕,若不是我哎喲了一聲,恐怕林默都不知道我還給自己加了這麼一場戲。

但我顯然高估了自己的演技,也低估了林默的智商。

他冷笑了一聲,將書、書包和那個所料袋都放在玄關鞋凳上,然後淡定地從口袋裡掏出我的成績單,在我即將摸索着回到屋裡時,冷聲道:「你如果瞎了,這排名 47 的成績單,我便直接給安姨他們了。」

我愣住了,也忘記自己瞎了這件事,不敢置信地看着林默,聲音都帶了一絲顫抖:

「多少名?」

林默沒有回答,而是把成績單遞給了我。我看着那一串不敢置信的數字後面,清楚地寫着班級排名:47。

淚水幾乎一下子就出來了,我知道自己考得不好,但我想過最差的名次,也不過是三十多名,班裡一共只有 61 個學生,我沒想到自己會考得這麼差。

「現在知道後悔了?」林默發現我沒有動靜,剛說完這句話,我便已經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這一下,變成林默愣住了。

「都怪你,都怪你!」我無理取鬧地說道,「要不是你,我不會考前一個星期還在那兒琢磨怎麼給你寫情書!」

「安晴,說話要講道理……」

「我不管,都怪你,我完了,我考不上高中了。」我嚎啕大哭,電視裡的紫薇也在嚎啕大哭,區別是她是在爾康懷裡,而我是自己抱着自己。

這麼一想,我哭得更大聲了。

我自顧自哭着,沒有看見林默手足無措的樣子。

他先是走到客廳關了電視,隨着紫薇大哭的聲音一停,我的哭聲就顯得格外突兀,下意識地就小了一些。

「起來。」林默想拉我起來,可我哪裡肯,偏他力氣又大,着急之間,竟然真的把我拉了起來。

而我又想固執地將頭埋在膝蓋裡,便成了一幅詭異的畫面。

林默嘆了口氣,鬆開手,我立刻又恢復了之前那個形態。

林默從他帶來的塑料袋裡又掏出一個紙袋,迷人的香味頓時充滿整個房間。

我的哭聲越來越小,甚至悄悄擡頭,看了一眼林默手裡的紙袋。

發現他看向我了,急忙又將頭埋了回去。

「雞架。」

我不爲所動。

「香辣味的。」

那又怎樣?

「我還買了烤腸。」

「擠了沙拉醬。」

「好了,不就是一次考試失誤了嗎?我會在這個暑假幫你補回來的。」

臺階來了,我可憐兮兮地擡起頭,滿臉都是鼻涕淚水。

「真的嗎?」

林默點了點頭,指了指我家衛生間的方向。

「先去洗把臉。」

等我洗完臉、紮好頭髮出來,林默已經不見了。

玄關凳子上放着我的新書、食物,還有慘不忍睹的被淚水打溼的成績單。

新書上貼着一個便利貼,沒有落款,但俊秀剛毅的字跡我還是一眼就認出,這是林默寫的。

「你的成績我會幫你跟安伯父說。」

「明天早上八點,我來給你輔導功課。」

「從前的事情全部翻篇,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你要知道,學生最重要的,就是學習!」

他很少用感嘆號,他寫東西就像他說話一樣,精練而平淡。

我不知道他怎麼跟我爸媽說的,只是那天我父母下班後,只說了一句我的成績他們知道了,剛上初中,第一次大考沒考好可以理解,以後努力就是了。這件事便翻篇了。

我的心裡對林默充滿了感激,並且決定,從此好好學習,不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至於對林默的喜歡嘛……沒事兒,我可以暗戀嘛,自己悄悄地喜歡,總沒關係吧?

這一暗戀,就暗戀到了我和林默考上了同一個城市不同的兩所大學。

3.

A 大和 C 大雖然校門與校門之間離得很遠,但說白了,就是隔着一條街罷了。

託林默這個常年年級第一對我多年 1V1 輔導的福氣,我在高考那年順利考進了 C 大我喜歡的專業,而他,也毫不意外地去了 A 大王牌專業,法律系。

說實話,當得知他想學法律時,我是驚訝的。我沒辦法想象沉默寡言的林默在法庭上和人辯論的樣子,我懷疑他會直接丟給法官一堆證據和一個「自己看」的眼神來擺平一切。

但這麼想的我,還是小看林默了。他在大一就進了他們學校的辯論社,要知道,在以法律專業爲王牌專業的 A 大,他們的辯論團隊在全國都是數一數二的存在,林默大一就加入了辯論團隊,成了備手,大二便成功轉正,主要擔任了四辯的位置。

而他,也和辯論隊的唯一一位女同學,同專業比他大一級的學姐盛琳琅,組成了 A 大無人不知的「金童玉女」。

和林默風生水起的大學生活比起來,我的大學生活就要平靜許多。

選擇建築專業的我,很快變成了一隻畫圖狗,整日裡不是在畫圖,就是在去畫圖的路上。剛上學時,我還期望擺脫學業壓力的我,會和林默談一場浪漫的戀愛,可當我發現「選錯專業,每年都是高三」這句話在我身上靈驗後,和林默告白這件事,自然也就被一拖再拖。

當我大二寒假準備和林默一起回家,因爲他比我要多考一門試所以我就去他們學校等他時,看見燙着波浪大卷、妝容精緻、神采飛揚,穿着咖色呢子大衣和長筒靴的盛琳琅笑着與他並肩走出校門時,我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尤其是林默和她一起走到我的面前,盛琳琅也像我打量她一樣上下打量我時,我下意識地想要藏起我身上的大包小包。

「久等了。」林默只拉了一個黑色行李箱,穿了一件黑色外套,配着他雪白的高領毛衣。而我除了那個巨大的花朵圖案行李箱外,還有一個揹包、兩個袋子以及一個斜挎包,身上穿的,是在學校懶得洗,打算穿回家再洗的超大加厚羽絨服。

林默熟練地拉開自己的行李箱,把我的兩個袋子塞了進去,又拿過我的揹包背在自己身上,只給我留了一個可以拉的行李箱和一個斜挎包。

他自然地做完這一切,然後對盛琳琅點頭,說了聲「明年見」,就準備離開。

盛琳琅卻說道:

「看你們拿了這麼多東西,也不方便,不如我開車送你們?」

她亮了一下手裡的車鑰匙,林默思索片刻,我在心裡拼命說「拒絕她,拒絕她」,可林默顯然沒有聽到我的心聲。

「反正我也是順路。」

「那就麻煩學姐了。」

盛琳琅去開車了,我和林默在路邊等着。我情緒不高,林默自然也是一眼就看出來了,平日裡對於放假回家,我是最亢奮和積極的。

「怎麼了?」他問道。

「沒事兒。」我賭氣,心想是本宮大意了,才讓敵人有機可乘。

突然想到我現在是素顏,這樣不行,都說化妝是女人的武器,我現在就要上戰場了,怎麼能沒有武器呢?

「我找只口紅。」

林默挑眉,可能是不知道我爲什麼會想要口紅。

我打開行李箱,埋頭苦翻了半天,這才扒拉出一支不知何時買的口紅,也不管顏色不照鏡子,就給自己塗了上去。

「好看嗎?」我保持着蹲着翻行李箱的姿勢,扭頭仰視着林默。

林默沉默許久,這才用極其壓抑的聲音說了句:「好看。」

來不及等我拿出手機看看我現在的樣子,林默看着遠處一輛紅色小轎車道:「車來了。」

我看着那輛小轎車,邊收拾行李,邊酸溜溜地說:「車認得這麼清,坐過幾回啊?」

林默嘴角笑意更甚,卻也沒有解釋,拉着我和他的行李箱,放到了轎車後備廂。

盛琳琅本來只看了我一眼,卻又像看見什麼奇怪的東西似的,又看了我好幾眼。

而我,在糾結要坐哪裡。

當然,最好是我和林默都坐在後排,但這樣一來,留盛琳琅獨自一人在前面開車就顯得很不合適。林默和盛琳琅認識,人家也是看在林默的面子上才答應送我們一程,所以林默坐副駕駛最合適,可這樣的話我就要孤零零坐後排看他們談天說地了。

「上車吧。」行李放好後,下一步就是上車了。我看着林默向着副駕駛走去,心一橫,咬牙搶先他一步拉開了副駕駛的門,然後僵硬地笑着對盛琳琅解釋道:「學姐,我有些暈車,坐副駕駛可以嗎?」

盛琳琅看了林默一眼,發現林默正在看我,眼裡滿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寵溺。

盛琳琅是個聰明人,只一個眼神,她就明白了一切。

車輛在路上平穩地行駛着,我即使坐在副駕駛,也不耽擱盛琳琅和林默兩個人聊 A 大的人和事,完全插不進去話,只好無聊地看窗外的風景,不經意間瞄到了倒車鏡裡的自己,被嚇了一跳。

這長着血盆大口的妖精是誰?

因爲我好勝心太強,口紅塗抹了太多,偏這口紅又是極其鮮豔的大紅色,薄塗一層已是豔麗,被我塗了這麼多,又沒有脣形,看起來就像是血盆大口一樣。

怪不得,林默和盛琳琅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是良好的素養讓他們給我留了一絲面子。

事到如今,我也破罐子破摔了,總歸不會還有比這更丟臉的了,隨便吧。

我不暈車,但我有一上車就喜歡睡覺的毛病。爲了考試複習熬了夜,堵車,車裡暖氣開得很足,輕音樂小聲放着,加上盛琳琅和林默偶爾用那種淡淡的語氣交流着我聽不懂的內容,我只感覺眼皮越來越重。

閉眼休息一會兒,睡不着的。

這種情況下要是還能睡着,我心得有多寬啊。

我如此想着。

盛琳琅趁着堵車間隙,關閉了輕音樂。

我那略顯粗重的呼吸聲便在寂靜的車內顯得格外明顯起來。

看着我仰頭在座椅上睡得香甜,盛琳琅好奇地問道:「這就是你那個青梅竹馬的鄰居妹妹?」

她慢慢邊開着車,邊從後視鏡看林默的神情。

「是。」

「她喜歡你。」不是疑問句。

林默坦然點頭。

「她初中就給我寫過情書。」

「你沒接受?」

似乎是想到什麼事情,林默臉上出現一抹無奈的笑意:「出了點意外,她還沒來得及告白。」

「那你既然知道她喜歡你,還不保持距離,林默,我可不可以認爲,你也喜歡她?」

車子穿過隧道,轟隆隆的聲音蓋過林默的回答。

4.

直到盛琳琅開車從我面前離開,我才完全清醒過來。

迷迷糊糊跟着林默進站、檢票,在他身邊我可以完全不帶腦子。

雖然堵車,但自己開車還是比轉地鐵要快上許多。檢完票後,發現離發車還有半個小時,我倆坐在候車室的椅子上,迷迷糊糊的,我就又想睡覺。

「很累?」

我點了點頭,順勢就靠在了他的肩上,這一靠可太舒服了,根本不想起來。

「建築學簡直不是人學的。」

「你現在不是學得挺好的嘛。」

「林默。」我迷迷糊糊,又快要睡着了,「你可不能揹着我瞎搞。」

寒假過得很快,轉眼間,大二下學期就來了。

而我,也飛快地定下了目標,要在這個學期裡,向林默表白!

當然,這件事單憑我一人之力肯定很難做到,但我們宿舍還有三位臥龍,加上我這名鳳雛,一定可以。

「要我說,女追男,隔層紗,你就應該主動一點。」婉兒說道,「寫封告白信給他怎麼樣?」

我感覺胳膊上汗毛都要起來了,沒等我拒絕,麗麗就說道:「不行,寫詩太老土了,要我說,你就應該多找機會和林默接觸,多去他學校找他,一來二去,別人自然知道他名草有主了。」

這個法子倒是可以,我在本子上認真地記錄下來。

「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找他的朋友幫忙。要知道,一個好的僚機,可以讓你事半功倍。」西子提議道。

我非常認同,不愧是身經百戰的老人。

三人平日裡非常感謝我幫她們帶飯答到,因此我此時有難,自然一個比一個積極,給我出謀劃策,只一個晚上,我的本子上就記了十餘條對策。

趁着剛開學,學業還不忙,我要開始行動了。

第二天,我便在初春料峭的寒風裡,上身僅穿一件薄外套,下半身穿着百褶裙和號稱加厚加棉的打底褲出現在 A 大校園門口。A 大和 C 大向來是相愛相殺的關係,雖然保安大叔看我面生,但當看了我的 C 大學生證後,還是很痛快地放我進去了。

我沒有提前聯繫林默。按照西子說的,不提前聯繫他,就可以看一下他平時的狀態,說不定會有意外驚喜。我想到盛琳琅學姐的存在,認爲這個建議很有道理。

以我對林默的理解,他可能出現在的地方,不外乎是圖書館、球場以及辯論社團。我先在最好找的圖書館裡找了兩圈,確定沒有他的身影后,又去了籃球場。

不得不說,雖然是寒風天,但男生都是不怕冷的生物。他們一個個穿着短袖背心,在籃球場裡熱得大汗淋漓。

我先開始的確是在找林默,可不得不說,A 大帥哥委實不少,我看着看着,就開始偷拍幾個我看得還順眼的,和一直關心我進度而保持聯繫的宿舍姐妹彙報情況。

「未來富婆高級養生會所」

我:姐妹們,看見了嗎,那個穿白背心的。

麗麗:我覺得一般,不如旁邊那個穿黑色短袖的。

西子:還行啊,就是太瘦了點,你再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

宛兒:我看見角落裡有一個喝水的男生,是我的菜,你再拍得清楚一點。

於是我便挑着角度拍照以滿足姐妹們的需求。

麗麗:嘖,你這拍照技術不行啊,我的胸肌大美男都糊成什麼樣了。

西子:而且你這十個人裡六個都是背影,哪裡看得清啊。

宛兒:我那咣咣喝水的意中人呢?

我熱得滿頭冒汗,卻得不到她們的理解,不禁也生氣了,惡狠狠地回覆道:

「想看就自己來 A 大看!別耽誤辦正事兒!」

「你有什麼正事兒要辦?」

我被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嚇得一聲尖叫,這聲音之大,讓只有籃球撞擊地面聲音的籃球場頓時安靜片刻。

我看着林默越來越黑的面容,感受到身後運動完渾身充滿荷爾蒙的男生注視的目光,臉迅速地紅了。

林默拉着我,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一直走到校園路上,他才放緩了腳步,看着我,打量着我這身和平日裡風格完全不一樣的打扮,問道:

「你來 A 大幹嘛?怎麼不提前聯繫我一下?」

這句話讓我想起來了我此行的目的,咳嗽一聲,決定先辦正事兒。

「我有話要對你說。」

我深呼吸一口氣,剛準備開口,就聽見身後有人喊道:「林默!」

我被吸進去而沒有吐出來的那一口氣憋了個半死,盛琳琅走過來,看見是我,有些驚訝。

「這不是安晴妹妹嗎?剛纔從後面看竟然沒認出來。」

我鼓起的勇氣和吸進肚子裡的空氣差點沒把自己憋死,緩了半天,才吐出一口氣,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琳琅學姐。」

她對我點了點頭,然後就看向林默:「田教授叫你過去一趟,我看他挺着急的,你電話也沒打通……」

林默拿出手機,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靜音了,確實有幾個未接來電。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林默看向我,我急忙擺手,現在的我只想趕緊離開。

「不了,不了,我還有狗要遛,下回再說吧。」說完,我便匆匆離開。

背後傳來盛琳琅的聲音:「我還不知道,C 大已經開放到可以養狗的地步了。」

5.

回去後,和宿舍同僚們講了發生的事兒,她們紛紛感嘆,沒想到我還有如此強勁的對手存在。

「事到如今,只有兵行險着了。」西子似乎是下定主意一般,拿出一個錦囊。

是真正的錦囊,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準備的。

錦囊裡有一條妙計,大概內容是這樣的:

我約林默出來,假裝拿出手機看時間,然後由我們宿舍體能相對來說比較好的麗麗,假裝劫匪搶走我的手機,我趁機去追,林默自然也會幫忙,在我快要追到麗麗的那一瞬間,麗麗將藏在懷裡的玫瑰遞給我,我再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遞給林默,向他表白。在這樣的大起大落間,人是最容易感動得上頭的。

我們都很激動。這一次,我們決定整個宿舍全體出擊,麗麗和我是主演,西子是導演,宛兒是攝影。

約林默出來很容易,我說想吃他們學校門口的麻辣香鍋了,讓他陪我去吃,他很乾脆地就同意了。

我在他學校門口等他,故意早來了十分鐘。出發之前,麗麗說,如果成了,她們是絕對不會被一頓麻辣香鍋收買的,至少得是牛排火鍋。

遠遠地,我看見林默來了。

我咧着大牙,看不見自己的笑容,不知道我現在這個樣子,就差在臉上寫上「有所圖謀」四個字了。

「哎呀,林默,你怎麼來得這麼晚。」我拍了一下他,誇張地說道,「現在都……」

我非常「自然」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動作很慢,畢竟麗麗是新手。

但好在麗麗雖然是新手,但膽子大,就在我掏出手機那一刻,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走了我的手機!

「哎呀,搶手機的!」

在劇本里是沒有我這句臺詞的,但顯然我太入戲了,下意識地就喊了出來。

這一喊出來不要緊,要知道,這是在 A 大校門口,有保安不說,還有不少進進出出的大學生。

大學生嘛,不僅有着清澈的愚蠢,還有着樂於助人的熱心腸。

被我這句吶喊吸引過來的目光,只猶豫了一秒鐘,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有十幾個人開始追着麗麗奔跑。

我從沒見麗麗跑得這麼快過。

也沒聽見她什麼時候喊得如此悽慘。

麗麗身後跟着一羣人,她不敢停下腳步,生怕被人摁在地上,只能拼命奔跑,一邊跑,一邊還嘶吼着我的名字。

我自然不能放着我的姐妹不管,便在人羣后拼命追趕。可我一個追人的,又怎麼能趕得上被激發出潛能的麗麗呢?

一個男生抓住了她,把她摁倒在地上,搶過她手裡我的手機,高高地舉起來,像一個勝利者一般。

周圍充斥着掌聲,我終於趕了過來,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接過手機,卻根本說不出話來,麗麗臉上流出兩行清淚,不知道是委屈還是累的。

我拼命喘着氣,那個男孩兒卻是臉不紅心不跳,拉起麗麗,卻困着她的胳膊,嘖嘖兩聲,說道:「好好的女孩兒,幹什麼不行,學人家搶東西。」

「不,不是。」我感覺肺都要爆炸了,完全說不上來話。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見警車的聲音,心裡一沉,該不會有人報警了吧?

我、麗麗、那個見義勇爲的男生和隨後跟來的林默,一行四人坐在警車裡。現場人太多了,再加上累得半死的我和哭得泣不成聲的麗麗,根本沒辦法詢問,只好把我們四個先帶回去。

在局子裡,緩過勁兒來的我向警察叔叔講述了我們的計劃,只是把告白計劃變成了是給林默的生日祝福。林默看了我一眼,默認了他是今天的生日。

「可小夥子,我看你身份證上不是今天生日啊?」另一個民警好奇地看着我們的身份證。

「啊,他之前大病過一場。」我急忙替他解釋道,「很嚴重,差點沒過來,好不容易救回來了,我們就把今天當作是他的重生日,重生日。」

林默看着我一本正經地胡扯,忍着笑,點了點頭。

總而言之,除了那個見義勇爲的男生外,警察見我們三個都認識,教育了我們一頓,說以後不能再在公衆場所亂開這種玩笑後,就放我們離開了。

我垂頭喪氣地出了局子,林默跟在我身後,那個見義勇爲的男生堅持送麗麗和我回學校,麗麗沒拒絕,我也剛想同意,就聽見林默說:

「她不用,我們還有話說,一會兒我送她回去。」

我脖子一縮,本想拒絕,但拒絕的話在看見林默的面無表情後,還是嚥了回去。

男生送麗麗回去,我就和林默並肩,慢悠悠地往學校走去。

「麻辣香鍋還吃嗎?」

「林默,你不問我今天爲什麼要設計這麼一出?」

林默看着我,片刻後,才問道:

「爲什麼?」

「因爲我喜歡你。」我幾乎沒有怎麼準備,這句話就像在心底說了好幾遍似的,流暢無比地便說出了口,「我喜歡你,林默。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嗎?」

林默看着我,剛想開口,手機便響了。

我急忙說道:「沒事兒,沒事兒,你先看誰打來的。」

林默拿出手機,見是導師的電話,給我看了一眼,然後便接通了。

「嗯,嗯,怎麼會這樣?好,我馬上過去。」

他抱歉地看了我一眼,解釋道:「琳琅學姐被人捅了一刀,現在在醫院,應該和我們接手的一個案子有關,我現在得過去一趟。」

「被捅了一刀,很嚴重嗎?我跟你一起去吧。」雖然我暗地裡把人家當作情敵看待,但不得不說,琳琅學姐對我還是很照顧的。

「不用,你先回學校。我這兩天可能有些忙,等我忙完再去找你。」林默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對司機報了我的學校,然後關上了車門。

「這兩天你沒事兒,就在學校裡待着,等我的消息。」

我點了點頭,車子啓動,從後視鏡裡,我看着林默又接了一個電話,然後……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6.

那天晚上,我從宛兒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林默他們專業有個不成文的傳統,每隔一段時間的週末會在小廣場擺個桌子,爲一些人免費解決一些法律問題,也算是科普法律知識。這個傳統延續了很久,一直沒有什麼問題。直到上個月,一位看起來家境窘迫的阿姨過來,諮詢了他們一個關於家暴的問題。當時正值中午輪換吃飯的時間,桌子前只有林默和盛琳琅,因爲林默擅長商法、經濟法,加上來諮詢者是位女性,這件事又多少帶些隱私,盛琳琅便主動接待了她。

兩人交談了許久,盛琳琅似乎對這件事很是上心,給那位婦女提供了很多可行性意見,那婦女走的時候亦是感恩戴德,感謝的話不知道說了多少。

本來以爲這只是一件小事,就這麼過去了。可直到今天,那個女人的老公不知怎麼就知道了這件事,而且認定,是盛琳琅蠱惑他妻子與其離婚分家產,一怒之下,就在腰裡別了把刀,和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盛琳琅的照片,等在 A 大學校門口。

幸好 A 大的門衛不是四個人湊不齊一嘴牙的老爺爺,而是身強體壯經過專門培訓的大叔,早就注意到這個可疑人員。在他向盛琳琅靠近時,他們也做好了準備。匕首隻是將將刺進腹部一點,那人便被防爆板摁倒在地,動彈不得。

因爲婦人在諮詢這件事時,林默是唯一在場的人員,所以在醫院警察問話時,便把林默也叫了過去。

「你說多嚇人啊!」宛兒感嘆道,「琳琅學姐本來是一片好意,我聽小道消息說,是那個男人見老婆執意要離婚,就磕頭下跪道歉,他老婆心一軟,就答應不離婚了。兩人和好後,那個男人旁敲側擊地問出了琳琅學姐,這纔有這麼一出悲劇發生。」

「琳琅學姐太可憐了,她又做錯什麼了呢?」西子嘆了口氣。

「你們能不能關注一下我?」麗麗從衛生間洗漱出來,沒好氣地說,「我今天可是被當作搶劫犯進了一趟局子耶。」

我立馬湊上去,又是遞水,又是幫她拿毛巾,狗腿得不得了。

「但這個計劃算失敗了吧?」宛兒問道。

「其實也不算……」我小聲說了一句,衆人的目光立刻移到我身上,我把自己一時腦熱和林默告白的事情告訴了她們,當然,也說了林默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琳琅學姐的事兒叫走了。

「完了,小安晴,你完了。」西子躺倒在椅子上,沮喪地說。

「這又怎麼說?」宛兒不解道。

「你都告白了,答應你需要多長時間?就算琳琅學姐那邊再緊急,說一句我願意的時間總是有的吧?他說了嗎?」

我搖了搖頭,心裡開始漸漸難受起來。

「所以啊,他多半啊,只是拿你當妹妹罷了。」

我心裡更加難受,感覺下一秒眼淚就要奪眶而出,麗麗看出了我的不對勁兒,拉了拉西子,西子便也閉上了嘴。

我強自笑了笑,一言不發,默默爬到了牀上,拉上了牀幃,下一秒,淚水便再也控制不住,奪眶而出。

那是我上大學以來第一次曠課,其實也不算,畢竟宛兒她們幫我請了病假。我在宿舍哭了一天,爲我那無疾而終的暗戀。

第二天沒有課,一大早,我就被其他三個人拉了起來。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那一棵!」西子氣壯山河地說道,「咱們建築學別的不多,就男人和圖多,走,姐妹昨天給你竄了一個聯誼趴,打扮打扮,咱們出發。」

說實話,我並不是很想去,畢竟我纔剛剛「失戀」,但看她們三個人勁頭比我還大,也不忍心說什麼喪氣的話,任由她們給我打扮,然後出了門。

天氣已經暖和起來,校園裡穿什麼樣衣服的人都可以看見。聯誼趴定在了學校門口的奶茶店,那四個男生早早就到了,佔好了桌子。

「四位美女肯賞臉,真是在下的榮幸。」坐在最外面那個男生笑着說道。他長得還可以,臉上有幾顆青春痘,髮型可以看得出是精心收拾過的,還噴了不少髮膠。

西子她們笑了,我也勉強笑了笑,點了奶茶後,大家就一起打了會兒撲克,我因爲心不在焉,幾乎一直在輸,直到一個男生笑道:「王恆,你這放水也太明顯了,手裡的王炸不出,留着生崽兒吶?」

我這才注意到,我手裡只剩一張 K 了,如果王恆不出,那麼我這 K 出了以後,自然就贏了。

我看向那個叫王恆的男孩子,他正好也在看我,四目相對見,他臉一下子就紅了。

「哦哦哦哦哦!」

男生起鬨的聲音此起彼伏,麗麗也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笑着說:「沒事兒,你打就行。」

他才輕輕放下了那對王炸。

奶茶店喝完了奶茶,我們打算一起去吃火鍋。這個時候,誰和誰玩得好已經有點明顯了,而我,自然就和王恆離得近了些。

一路上,他向我問東問西,問專業課,問老師,我微笑而禮貌地回答着,心裡卻想起來,當時林默和盛琳琅在車上,也是這樣自顧自聊着他們的老師、課程,而我根本插不上嘴。

現在,林默應該正在醫院照顧琳琅學姐吧?

我感覺一陣委屈,卻也明白,竹馬抵不過天降的事情再正常不過。我只是一個醜小鴨,以後還指不定能不能變成白天鵝呢,林默爲什麼不直接選擇一隻白天鵝呢?

不知道是不是想他想得太入神,在進火鍋店前,我似乎在一旁的店裡,看見了他的身影。

路上的片刻 emo 或許是我肚子空空的原因,當我看見那幾個男生瀟灑地點了滿桌子牛羊肉、蝦滑、毛肚,幾乎沒有素菜的影子時,我感覺力氣一點一點又回來了。

我吃,吃毛肚,吃蝦滑,吃羊肉,吃得忘乎所以。昨天哭了一天,幾乎沒有吃東西,現在才感覺到飢餓。

西子都看不下去了,湊到我耳邊,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安晴,你有點出息,咱們宿舍平日裡是不讓你吃飯嗎?」

我擡起頭,看向衆人,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沒事兒,吃吧。」王恆似乎看出了我的窘境,幫我又叨了一大筷子的牛肉放到碗裡。「能吃是福。」

衆人又開始起鬨,我卻有些食之無味了。明明還沒做好重新開始的打算,這樣子豈不是辜負了人家一片好心?

「我去上個廁所。」我站起身,笑着離開了包廂。

詢問了服務員,卻得知店裡竟然沒有廁所,想去廁所,得出門到旁邊小巷子裡的公共廁所。沒辦法,我只好走出了火鍋店。

上完廁所出來,我剛準備回去,下一秒,就感覺自己被人使勁一拉。

我剛準備尖叫,就看見那人竟然是林默。他將我抵在牆上,雙手撐在我腦袋兩邊,將我牢牢困在他和牆體之間。

「你,你怎麼在這兒?」我大腦有一瞬間的死機,幾乎是下意識地問道。

「安,晴,我記得你前天才向我表白,說你喜歡我,怎麼,今天就出來找男人了?」

他這句話說得非常難聽,甚至不像是能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我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打開他的胳膊,就準備離開。

他又拉住了我,我頓時情緒失控,向他喊道:

「林默,你既然不喜歡我,爲什麼還要這樣糾纏我?我難道必須一直喜歡你嗎?我就不能……」

話沒說完,下一秒,林默便霸道而用力地吻住了我。他的吻是那麼強勢,幾乎不允許我有絲毫的拒絕。

而我,也只是意思地推了他那麼一下,便沒出息地淪陷在他的攻勢裡。

二十分鐘後,我倆抱着,四目相對。

我聲音有些沙啞,看着林默,認真地說道:

「我幻想過無數次初吻的情景,」我嚥了咽口水,「唯獨沒想過,是在公共廁所前面發生。」

7.

手機鈴聲響起,是西子,我接通,她在電話那邊問我,是不是掉廁所裡了,用不用她帶人來撈我。

我看了一眼和我手牽手走在街上的林默,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我和林默在一起呢。」

那邊沉默了片刻,然後就聽見西子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地說了一句:「沒出息的傢伙。」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看來你的室友對我意見很大。」林默看着我說道。

「誰叫你負了我那麼多次,你說你明明那麼聰明的人,我向你表白了那麼多次,就算沒有成功吧,難道你都一點沒有看出來嗎?」

「我看出來了。」

我止住腳步。

「那你還……」

「報復。」林默回答得理直氣壯,「你還記得你初中對我做的事情嗎?」

我一愣,隨即後退兩步。

「哇,林默,你也太小心眼了吧?這點小事你還記得?」

「我不認爲這是件小事,安晴,你毀了一個男孩兒最看重的尊嚴。而且事後直到現在你都沒有向我道歉,甚至還是我去哄的你。」

我有些心虛,理論上來說,這件事確實是我不對,而當鴕鳥當習慣了的我,以爲只要我們都不提,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話說回來,你的內褲爲什麼是紫色的?我到現在都想不通,你也不像是喜歡紫色內褲的人啊。」

林默表情一下子變得僵硬,緊抿着嘴不肯說話,而他越不說,我就越是好奇,追着他問了一路,最後在他學校門口揚言,如果他不說,我今天就不走了!

林默無奈,在我耳邊說了四個字,然後頭也不回地進了校園。

在他身後,愣了片刻的我,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笑聲。

「紫腚能行。」

回到宿舍,她們三個竟然已經都回來了。她們將椅子擺了一排坐着,堵在宿舍門口,我一進去就把我嚇了一跳。

「你們這是……」

「坦白從寬,老實交代,你和那個什麼林默是什麼時候糾纏在一起的?」

我面帶笑容,原原本本將所有的事情告訴了她們。

「就這?」西子睜大了眼睛,「就這樣你就屈服了?他跟你告白了嗎?說喜歡你了嗎?」

我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

「哎喲,氣死我了。」西子扶着額頭,一副快要暈倒的模樣,「矜持,矜持啊小姐。」

我委屈地看了一眼西子,要知道,我惦記林默惦記了這麼久,如今他好不容易主動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哪裡來得及矜持。

「你說的林默,是不是他?」

就這一會兒工夫,宛兒已經在 A 大校園網和論壇上搜索到不少關於林默的消息。我點了點頭,她們三個便湊着腦袋研究了好一會兒,又看了看我。

等她們合上手機再和我說話時,態度已經變了:

「雖然,林默這朵鮮花插到了你這坨牛糞上……」

「但身爲女孩子,矜持還是要有的。」

「我們作爲孃家人,也是要把關的。」

我明白,這個規矩我懂。當下我便撥通了林默的電話,還開了免提。林默在電話那邊聽我說完,很乾脆地表示,邀請我們宿舍的人去吃西餐。

宿舍三人很滿意,我正準備掛電話,就聽見林默又說道:

「對了,我宿舍的室友也很想去,有一個人,你們還認識,我們也是四個,可以一起嗎?」

我看向她們,徵求她們的意見。

「林默同志想找人分散我方注意力。」

「他的目的已經被我們發現。」

「但是林默的室友,會不會也很優秀?不是說人以羣分嗎?」

「也不一定吧,我不是也和你們做了朋友?」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無語地看着她們,聽着討論聲音越來越大,很想說一句,其實林默都可以聽見的啊喂。

「我室友身高都一米八以上,我們經常一起打籃球。」

林默突然又說了一句話,這下子,算是一錘定音。我們一致同意,明天中午,他們來學校門口接我們,一起去中心廣場旁邊的商場裡吃西餐。

8.

第二天一早,我們寢室便熱鬧起來。她們一致認爲我是今天的主角,立志要給我好好打扮一番,亮瞎林默的眼睛。

不得不說,宛兒平時看着不顯山不露水的,化起妝來真真是有一套的。一個小時後,當我看見鏡子裡那個皮膚細膩、眼睛大而有神、鼻子高挺的美女,不敢相信這竟然是我。

「師父。」我拉住宛兒的手,誠懇地叫道,「以後,請教徒兒化妝。」

我穿着一襲白裙,長髮飄飄,到門口赴約。林默看見我,顯然也愣了一下,隨即嘴角帶上一絲笑意。

「好看嗎?」我問道。

「好看。」

「哦哦哦哦哦!」我還沒說話,我的幾個室友已經開始起鬨了。

林默笑着拉過我,然後對我的室友介紹道:

「你們好,我是林默。」

「知道知道,久仰大名。」西子她們無比客氣,跟昨天在寢室裡耀武揚威時判若兩人。

「這是我的室友,子濤、曉旭,還有……」

「李子涵?」麗麗突然指着那人叫道,「他是你室友?」

「上個月剛搬過來的。」林默說。

我好奇地看了一眼,隨即也驚訝道:「你不是那個見義勇爲把麗麗摁倒在地上的男生嗎?」

李子涵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我這麼一說,西子和宛兒便也反應過來,上下打量着李子涵。

「他是體育生,之前沒在學校住,後來想回來住時,那邊已經沒宿舍了,就先住在我們宿舍。」林默解釋道。

「怪不得那時候跑那麼快。」我感嘆了一句。

林默看着我,問道:「好了,人齊了,咱們去吃飯吧?」

我點了點頭,卻看見西子她們在和我招手,便跟林默說了一聲,和西子她們走在了一起。

「老實交代,你怎麼知道人家全名的?」西子問麗麗道。

麗麗有些尷尬,臉上也有點發紅。

「那天從警局出來,他不是送我回學校嘛,路上就……加了個微信唄。」

「所以,你這兩天一直玩手機,不知道在和誰聊天,就是和他?」

麗麗點了點頭。

「完了,」宛兒感嘆道,「咱們寢室出了個叛徒。」

一路嘻嘻哈哈的,倒是很快就到了中心廣場。大家都是同齡人,性格也都不錯,很快便聊了起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林默有些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樣子。

「怎麼了?」我好奇地問道。

林默只是搖了搖頭,笑着摸了摸我的頭髮,他之前也喜歡這麼做,只是在我們確定了戀愛關係後,他再做這個動作,總讓我覺得臉上有些發熱。

但又想到昨晚西子她們說的,林默並沒有真正向我告白過,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總有點名不正言不順的感覺,而且沒有被告白,也總有些遺憾……

算了,人生嘛,就是要有點遺憾纔算完美的。我這麼安慰自己道。

吃完飯,林默去付賬,李子涵也跟了過去。我喝着飲料等了一會兒,李子涵自己過來,說林默先去打車了,讓我們下去。

我沒有起疑心,就跟着衆人往門外走。

快要出門的時候,一個服務員卻突然攔住了我:

「您好,請問是安晴小姐嗎?」

我下意識點了點頭,心想,林默不會沒有付賬吧?

「這裡有您的一個禮物。」服務員從吧檯拿出一封信,我看着眼熟,打開一看,發現竟然是我初中那年給林默寫的情書!

我的臉嗖地一下就紅了。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騷亂,我轉過身,就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了一身西裝的林默正向我走來,手裡拿着一大束玫瑰花。他顯然也不習慣做這件事,動作僵硬得厲害。

我感覺眼眶有些溼潤了,是完全控制不住的那種。

林默走到我面前,單膝跪地,把玫瑰花遞給我:

「安晴,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我聲音哽咽:「哪,哪有你這樣先上車後買票的。」

林默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我。我點了點頭。他站起身,將玫瑰花遞給了我。

店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還有一些熱心的客人起鬨的聲音。我拿着玫瑰花,和林默在西餐店大廳裡擁抱,除了感覺手痠了些外,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十年後。

「如果那時你能反應過來,幫我把玫瑰花接過去,這場儀式就沒有遺憾了。」我喝着咖啡,和對面三個從大學開始就形影不離的死黨抱怨着。

「不能怨我,我那時候可是負責攝影呢。」宛兒舉手說道。

「音樂是我放的。」西子也辯解道,我們一起看向麗麗,卻見她正低頭喝着咖啡,彷彿沒有聽見。

「麗麗。」我喊她的名字。

麗麗嘆了口氣,放下咖啡,無奈又嘚瑟地說道:「我也沒辦法啊,那個時候,我們家那口子拉住了我的手,你知道,這是我們第一次牽手,我哪裡捨得鬆開啊。」

「咦~」我們一起發出不屑的聲音。

咖啡廳外,我看見林默的黑色奧迪緩緩停在了路邊,我拿起包包,對她們三個道:「拜拜,我要先走一步了,寶寶幼兒園要下課了。」

我和林默手拉手,等在幼兒園門口,看着幼兒園裡,我們的孩子和一個小男生打鬧說話,那個男生似乎生氣了,我們的女兒就圍着他轉啊轉,我不禁笑出了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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