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深度｜全球拋售潮捲土重來，迷你“黑色星期一”釋放了什麼信號？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吳斌 上海報道
9月伊始，全球市場急轉直下，再度迎來大跌。
美東時間9月3日，美股三大指數全線大跌，道指下跌1.51%至40936.93點；標普500指數下跌2.12%至5528.93點，創下8月5日“黑色星期一”以來的最大跌幅；納指下跌3.26%至17136.30點，亦創下8月5日以來的最大跌幅。
9月4日，日本和韓國股市也出現大跌，日經225指數收跌4.24%，報37047點，創8月5日以來最大單日跌幅。韓國KOSPI指數收跌3.1%，報2580.80點。
這一迷你版“黑色星期一”也不禁令市場沉思：這波全球拋售潮是短期回調，還是新一輪拋售的開始？
美股遭遇9月“開門黑”
在美股迎來9月“開門黑”背後，經濟數據、科技股頹勢等紛紛成爲拖累。
9月3日，美國供應管理協會（ISM）公佈的數據顯示，儘管8月份美國ISM製造業表現較7月份的八個月低點略有改善，但依然遠低於50的榮枯分水嶺。8月份ISM製造業PMI錄得47.2，較7月的46.8上升了0.4點，但仍不及市場原先預期的47.5。目前，ISM製造業PMI已經連續第五個月位於50下方，連續五個月萎縮。從更長遠來看，在過去22個月中，PMI有21個月低於50，僅今年3月唯一一次錄得過50.3。
此外，標普全球8月製造業PMI從48下修至47.9，市場原先預計會上修到48.1，7月爲49.6。標普全球市場財智首席商業經濟學家Chris Williamson表示，PMI數據的進一步下滑表明，製造業在第三季度中期對經濟的拖累有所增加。前瞻性指標表明，這種拖累在未來幾個月可能會加劇。銷售速度低於預期，導致倉庫裡堆滿了未售出的存貨，新訂單的缺乏促使工廠自1月以來首次減產。由於擔心產能過剩，生產商也在今年首次裁員，並減少了投入品的購買量。
“訂單減少和庫存上升的結合發出了一年半以來最黯淡的生產趨勢前瞻性信號，也是全球金融危機以來最令人擔憂的信號之一。”Williamson警告稱。
渣打中國財富管理部首席投資策略師王昕傑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投資者對美國經濟放緩的擔憂有所增加，目前市場的基準預期是美國經濟軟着陸，如果美國經濟數據大幅走弱，可能對支撐市場的軟着陸預期造成較大的衝擊。
屋漏偏逢連夜雨，在疲軟經濟數據出爐之際，投資者對AI的樂觀情緒也有所減弱。AI“賣鏟人”英偉達股價3日暴跌9.5%，市值縮水2790億美元（約合1.99萬億元人民幣），創下美國企業有史以來單日市值下跌紀錄。
資深美股分析師傅英傑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美股“開門黑”是多個利空因素共振所致。美國監管方對英偉達涉嫌壟斷計算服務市場的調查升級，傳佩洛西在調查前清倉了英偉達，英偉達帶崩美科技股。雖然美國ISM製造業PMI從7月份的低點略有改善，但連續五個月萎縮，再度引發了人們對經濟衰退的擔憂。日本央行再次放鷹，如果日本經濟和物價表現符合預期，日本央行將繼續加息，甚至10月份就有可能加息。
不過，傅英傑也提醒，以上三點利空因素更多還是基於情緒面，並不能證實英偉達的業績轉衰、美國經濟硬着陸以及日本加息引發的流動性危機再度上演。在美國貨幣政策轉向以及美國大選白熱化的階段，市場情緒確實比較敏感，敏感意味着波動率的再次提高，所以未來幾周美股預計會出現寬幅震盪的行情，下方也存在一定的調整空間。美股想要重回不斷創新高的牛市行情，或許需要等到大選落地之後。
“黑色星期一”會否重演？
“黑色星期一”的場景還歷歷在目。8月5日，在日本央行7月加息後，由於日本央行行長植田和男釋放了強硬的鷹派信號，加上市場對美國經濟前景擔憂加劇，導致大量日元套利交易平倉，日元短期內大幅飆升，日股單日大跌12%以上，全球市場也普遍遭受恐慌情緒衝擊。
本週日股再次大跌，似乎預示着這一拋售潮還沒有結束。9月3日，植田和男向日本政府提交了文件，表示如果日本經濟和物價表現符合預期，日本央行將繼續加息。在如今日元對美元匯率已經逐步遠離歷史低位之際，植田和男仍然堅持這樣的強硬表述，這不禁令市場擔憂，日本央行可能會在加息道路上操之過急，導致日元匯率過高，從而導致8月初的“黑色星期一”重演。
傅英傑分析稱，日本央行再次放鷹改變了市場的定價預期，預期差會導致8月初的交易邏輯再度上演，日元再度升值，日股短期大概率也會調整，但波動性或會低於8月初的那波行情，中長期還是基本面爲主。
在王昕傑看來，8月初的“黑色星期一”是美國經濟預期下滑和大量日元套息交易平倉的綜合反映。雖然8月初的“黑色星期一”不太可能重演，但如果日本央行超預期貨幣緊縮，疊加近期美元下滑，仍然有可能造成較大的波動，但會弱於8月初。
接下來日股和日元會如何演繹？王昕傑對日股持中性觀點。日本央行的利率政策在逐步正常化，對股票而言是不利因素，其技術面也有所減弱，但這被企業治理的結構性改善所抵消。短期內日元最有可能進一步走強，因爲日本央行可能繼續加息，任何市場波動的升級也將提振對避險貨幣的需求。
投資者需“繫好安全帶”
未來需要警惕的是，美聯儲等央行進入降息週期，而日本央行進入加息週期，這會深刻影響資金流動，全球市場也暗流涌動。
普信（T. RowePrice）固定收益部門主管阿里夫·侯賽因（Arif Husain）表示，從表面上看，“黑色星期一”是由於日本央行釋放鷹派信號，加上市場對美國經濟增長放緩的擔憂，引發了日元套利交易的平倉，推升了日元的匯率。但投資者可能忽視了全球股市、匯市和債市暴跌的更深層次根源：隨着日本利率的不斷升高，大量投資海外的日本資金有可能迴流日本。
侯賽因預計，美聯儲已經基本確定9月降息，日本央行預計進一步收緊政策，這可能很快再次震撼市場。侯賽因傾向於增持日本政府債券，因爲隨着日債收益率攀升，資本可能會迴流日本。隨着日本機構資金從美國遷回國內，美國國債可能面臨壓力。
法國興業銀行全球策略師Albert Edwards也警告稱，在經歷了數十年的通縮後，隨着日本利率趨於“正常化”，未來可能會出現更多動盪，這不僅在短期內，長期也是如此，日本利率上升將限制投資資金流的輸出。
此外，對於美股而言，AI技術推動了今年的大部分漲幅，如今，AI熱潮的降溫也是關鍵風險點。英偉達市值大縮水，表明投資者對新興AI技術的態度愈發謹慎。王昕傑分析稱，雖然英偉達上週發佈了穩健的財報，但並沒有滿足投資者對業績的超高心理預期。在英偉達業績沒有持續大超預期的背景下，市場開始消化高估值。
科技企業在AI計算所用硬件方面的鉅額投入能否持續？市場對此開始有越來越多的疑問。雖然英偉達和其他芯片製造商的收入激增，但微軟和谷歌的收入沒有因爲AI投資而大幅增長，市場擔心它們的高投入不會持續太久。
Wind Shift Capital創始人、資深金融策略師比爾·布萊恩（Bill Blain）提醒，英偉達的鉅額估值也可能預示着更廣泛股市的見頂。雖然投資者預計未來一年美聯儲將大幅降息，但寬鬆政策可能“有限”，他認爲相對較高的利率將成爲市場的新常態。
一些華爾街機構提醒，未來美股或難繼續上漲。美國投資機構Fundstrat Global Advisors聯合創始人兼研究主管Tom Lee表示，未來八週內美國股市可能暴跌7%至10%，並建議投資者做好應對劇烈動盪的準備，這段時間會有一系列事件挑戰美股此前的強勢表現。
未來市場面臨重重風險。王昕傑分析稱，投資者目前保持了對美國經濟軟着陸的預期，但隨着美國勞工市場和製造業的放緩、冷卻，經濟增長快速放緩的風險可能會愈演愈烈。隨着基本面的惡化，原先的預期也被打破，這種預期差或將大幅表現在風險資產上。美國大選的風險也需要關注，需要警惕不同候選人的政策帶來的衝擊。此外，地緣政治形勢也可能升級，俄烏衝突、中東衝突仍存變數，可能會對油價造成進一步上行壓力，或威脅軟着陸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