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0萬人才缺口，無人機行業值得一衝嗎？
人才缺口大、政策風口之下的無人機相關專業，正在成爲高考志願填報自媒體口中的就業"黑馬"。
"無人機相關專業目前人才缺口很大，開設的學校也不多，孩子可以衝一衝。"
"利用信息差能夠讓你的孩子少走彎路，專科水平的孩子填報無人機專業，少考200分也能和本科生站在同一起跑線。"
自從高考志願填報的"信息差"一詞在張雪峰的直播間裡廣爲人知後，如何利用政策、行業需求缺口、城市等因素規劃以就業爲導向的志願填報，也成爲很多短視頻的賣點，而無人機專業也因此被頻繁提起。
2024年，"低空經濟"首次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各地方政府更是不斷部署低空經濟相關產業集羣。無人機的快速普及，讓這個新興產業成爲低空經濟中最先獲得關注的領域。成爲無人機"飛手"也佔據了社交媒體的熱門話題。
儘管大衆對於無人機及其使用場景的瞭解仍相對空白，但在高報自媒體的口中，從本科到專科，無人機相關專業正在成爲"黑馬"。
但填報無人機專業，真如高報師們所說性價比超高，"錢景廣闊"，有望成爲新的"工科之王"嗎？
揭開無人機專業的神秘面紗
低空經濟的火熱，讓無人機專業在高考志願填報中變成熱門。
在本科招生批次中，無人機專業全稱爲"無人駕駛航空器系統工程"（以下簡稱"無人機專業"），2017年由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在全國首次開設。專科招生批次的專業目錄中，則通常叫作"無人機應用技術"。
據《豹變》不完全統計，目前全國開設"無人駕駛航空器系統工程"專業的大學共有20所，其中以北京航空航天大學、電子科技大學等理工類院校和中國民航大學、中國民用航空飛行學院等航空類專門院校爲主。專科批次的職業院校中，開設無人機應用技術專業的則有上百所。
保名洋是中國民用航空飛行學院無人駕駛航空器系統工程專業2021級的學生，也是該院系的第三屆學生。中國民用航空飛行學院作爲國內第一批招收無人機專業的本科院校之一，無人機專業在2019年首次招生，目前已有兩屆畢業生。
和很多學生一樣，保名洋選擇無人機專業的初衷相對單純，喜歡航天，"對無人機的認識就是以大疆爲主的無人機公司"。
無人機專業主要學什麼？彼時，市面上幾乎沒有把這個問題講清楚的人，連該專業的畢業生也極少。
在大多數人眼裡看來，無人機專業顧名思義就是學習如何操控、駕駛、維修無人機。但保名洋在進入無人機專業學習之後發現，無人機雖然體積較小，但依然屬於航空飛行器範疇，其中的精密程度及所需的技術難度也相當高。因此，無人機專業課的基礎也來自基礎民航、航空航天等傳統工科的基礎課，涉及航空氣象、適航安全、機械載荷等。
更受關注的是無人機專業實際就業前景和方向。
以無人機企業雲集的深圳爲例，大疆、豐翼科技、天鷹裝備等行業頭部企業都對無人機工程師等人才需求巨大。從這些公司放出的招聘崗位來看，"降維打擊"是更常見的現象。
無人機研發類崗位的專業壁壘非常高，對學歷背景、科研論文等硬指標的要求近乎"神仙打架"。想要進入無人機結構工程師這樣較高收入水平的研發類崗位，需要和來自傳統工科強校的大型飛行器設計與製造相關專業的碩博畢業生競爭。
無人機專業的畢業生劉明向《豹變》透露，他所在年級的就業去向中，只有約40%的畢業生進入了無人機相關行業。而且，除了極度優秀的小部分能夠憑藉ACM-ICPC、NOI等行業內高度認可的大型技術類賽事，敲開研發類崗位的大門，大部分本科畢業生即使進入到無人機相關行業，從事的也只是一些技術服務和職能支持類的工作。
通俗來說，就是負責無人機的交付演示、中大型無人機的售後維護，或者擔任無人機研發後的測試崗。
在劉明看來，即使無人機專業踩中了新興行業的風口，就業相對樂觀，但目前如eVTOL（電動垂直起降飛行器）等低空經濟的產物還在發展期，距離真正落地也許還要好幾年。本科生和專科生目前區別不算特別大，能夠從事的相關工作也只是這些技術操作性強的業務。
繞不開的駕照
在部分開設無人機專業的院校官網介紹中，"畢業時取得由民航局頒發的民用無人機駕駛員執照"是專業培養計劃的賣點之一。
這背後指向的點是，做無人機"飛手"，跟汽車駕駛員一樣，是需要獲得駕照的。
根據今年1月1日實施的《無人駕駛航空器飛行管理暫行條例》，除了輕型和微型，小型、中型、大型無人機的操控員需要取得相應執照，纔可進行飛行。
這意味着，"飛手"們需要獲得由中國民航局飛行標準司頒發的CAAC《民用無人機操控員執照》。這是目前認可度最高，也是市面上的無人機駕駛培訓課程中最廣泛應用的證書。
在小紅書等社交軟件上，有不少無人機愛好者分享自己學習和考取CAAC無人機執照的經驗。這也就意味着，院校專業培養計劃中的"取得民用無人機駕駛員執照"，並不需要通過學歷教育取得。
保名洋表示，以自己的就讀體驗來說，即使中飛院的無人機專業設備在國內院校中已經屬於頭部梯隊，但也做不到人人都摸得到無人機。在部分實操專業課上，最好的情況也只能做到幾個同學分享一臺教學機。
學校也並不將取得民用無人機駕駛員執照作爲畢業的硬性要求，參與無人機駕照培訓和考取執照都屬於自願。目前，市面上的無人機駕照培訓價格在1萬-2.5萬元之間（大型固定翼執照除外）。
保名洋表示，雖然學校沒有強制要求培訓執照，但是目前有70%的同學都已經自費考取了執照。
經過一個月的培訓，攝影師王同在今年1月取得了CAAC無人機執照。他日常工作有航拍場景，是使用輕型無人機進行拍攝。根據政策，這樣的消費級輕型無人機可以在真高120米內的非管制空域內飛行，無需飛行執照。而王同工作中需要的航拍高度超過了這一規定，所以他趕在規定實施前考取了執照。
但對於目標在求職的無人機專業學生來說，CAAC的無人機執照類目較多，機型之間的壁壘非常明顯，不能互相兼容。
《豹變》從無人機執照培訓機構瞭解到，"比如多旋翼駕駛員和垂直起降固定翼駕駛員的執照就是不互通的，如果你想要兩個證都拿到，就需要參加兩次培訓，當然也需要花兩份錢。"
入局無人機培訓，"錢途"如何？
人社部發布的《新職業就業景氣現狀分析報告》顯示，目前，我國無人機操控員的人才缺口高達100萬，無人機裝調檢修工的人才缺口則高達350萬。整個無人機行業的人才缺口累計達到了450萬。
公開數據中，2019年至2022年期間，無人機操控員每年的執照增加人數僅維持在2萬至3萬人的水平。雖然2023年增速陡升，但截至2023年底，全國持有無人機執照的人數仍然只有20.7萬人。
事實上，無人機操控員執照從2018年開放以來，就不斷有企業在佈局無人機操控培訓。
以大疆爲例，早在2016年5月，就開設了慧飛培訓中心，採取加盟制，在全國各地鋪開無人機操縱駕駛等技能培訓。彼時，大疆野心勃勃地建立了自己的無人機執照體系，由慧飛無人機應用技術培訓中心和CATA（中國航空運輸協會）合作推出了UTC無人機駕駛航空器系統操作手合格證。
UTC無人機合格證的專業區分是目前市面上最細的，在7公斤以下級別的無人機中，航拍、巡線、植保、測繪、安防都分屬不同的專業技能證書。慧飛也正是藉助於這樣細分領域的專業技術培訓，早年間在無人機培訓領域聲名大噪。
不過，在官方證書出現後，大疆創造的UTC體系正在逐漸被邊緣化。UTC合格證的侷限性相當明顯，目前取得UTC合格證的飛手只能飛大疆的設備，只有在大疆的大本營深圳，UTC合格證才被公安部門認可。換言之，UTC合格證只在大疆內部的體系下有用。
低空經濟持續火熱，入局無人機培訓的公司也正在變多。今年6月，駕培龍頭東方時尚正式宣佈進軍無人機培訓市場，開局選址山東，面向全國招生。
目前市面上的無人機駕考培訓，只分爲理論學習和實踐飛行兩部分，但並未涵蓋具體的技術內容。因此，從獲得執照到成爲合格飛手，操縱無人機參與搶險、測繪、巡檢、植保等具體工作，還需要一定的時間。
從前途到錢途，無人機還有一段路要走。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除保名洋均爲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