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打折出售大潤發 盒馬去留成疑

本報記者 李立 上海報道

繼出售銀泰之後，阿里巴巴剝離新零售業務進一步提速。

2025年1月1日晚間，阿里巴巴發佈公告，宣佈子公司及New Retail與德弘資本達成交易，以最高約131.38億港元出售所持高鑫零售（大潤發母公司）全部股權，合計佔高鑫零售已發行股份的78.7%。

根據公告，此次交易收取最高金額約131.38億港元，相當於1.75港元/股。與2020年阿里巴巴的280億港元，每股約8.1港元增持高鑫零售，可謂是“骨折價”。根據公告，此次出售帶來的股東損失約爲131.77億元人民幣。

在公告中，阿里巴巴方面表示出售事項被認爲是集團將非核心資產變現的良機，並可利用所得款項更加聚焦於核心業務發展、提升股東回報。針對交易更多細節與新零售下一步走向，阿里巴巴方面暫未作出迴應。

一個月之內連續出售銀泰與大潤發，阿里巴巴剝離新零售業務進一步提速。作爲親生的“新零售試驗田”，盒馬下一步何去何從？引發業界密切關注。“出售銀泰、大潤發，阿里巴巴內部確有明確意向。”一位接近阿里巴巴的人士對《中國經營報》記者透露，目前出售盒馬的意向並未明確。

資本市場相關人士則認爲，盒馬需要重新證明自己以確保不被剝離。2024年12月31日，盒馬新任CEO嚴筱磊發佈全員內部信，稱過去一年，盒馬連續9個月實現整體盈利。

黃明端“牽手”新零售

阿里巴巴牽手大潤發始於2017年。2017年，阿里巴巴首次投資大潤發母公司高鑫零售，以224億港元收購高鑫零售36.16%的股份。2020年10月，阿里巴巴增資280億港元，持有的高鑫零售股份增至72%。

對於業界而言，彼時阿里巴巴入主大潤發，最大的想象力在於如何用新零售模式改造傳統賣場大潤發。彼時素有中國零售業“陸戰之王”之稱的大潤發董事長黃明端，在交易完成後接受《中國經營報》等媒體記者專訪時稱：“將和阿里巴巴一起塑造新零售時代。”

大潤發的新零售改造用黃明端的說法是盒馬和大潤發融合，打造“新零售新樣板”：大潤發借鑑盒馬的懸掛鏈系統，接入了盒馬物流接單能力，對線下門店進行了數字化改造。改造完成後，家住大潤發周邊3公里內的用戶可以通過手機淘寶“淘鮮達”在家下單，送貨到家，價格與大潤發門店的商品價格完全一致。另外一面，大潤發和阿里系的融合也在快速推進，涉及技術、流量、供應鏈等多個層面。

作爲“中國大賣場第一人”，黃明端當時談到要和阿里巴巴創造新零售時代並非虛言，或多或少寄託着他對大賣場的改造夢想。在當時的他看來，大賣場受到電商衝擊，需要重新定義大賣場。線上線下打通，和阿里巴巴的合作等於打開了多渠道流量入口。“很多線下的人擔心流量被線上吸走，現在從淘寶那邊引進來的流量比被淘寶吸走的流量還要多。”

當時黃明端喜歡請客人體驗大潤發的“新零售速度”。現場線上下單，附近的大潤發配送20分鐘送達。這邊還在開會，送到手裡的油條還是燙的，酸奶還是冰的。

不過現在回看，“線上線下打通”的新零售實驗並未給大潤發帶來明顯起色。從時間線上看，2020年5月，作爲推動高鑫零售與阿里巴巴“全面鏈接”的關鍵人物，林小海加入高鑫零售，2021年正式接棒黃明端執掌大潤發，高鑫零售正式進入了阿里巴巴時代。

2022年財年，高鑫零售首次出現虧損。2024財年高鑫零售收入725.67億元，同比下降13.3%，年內虧損16.68億元。2025財年中期才扭虧爲贏，營收347.08億元，稅後溢利1.86億元。

在業內人士看來，進入阿里系後，無論在供應鏈資源還是技術層面，大潤發一直在求變。但無論從價格和產品力方面並沒有表現出更強的競爭力，通過“淘鮮達”從線上引流的效果也不及預期。另外，以大潤發龐大的體量與固有商業模式，電商出身的阿里系很難對線下零售實現有效改造。

彼時記者也曾問及大潤發與盒馬存在潛在競爭的可能性。大潤發高管認爲其優勢在於品牌和供應鏈，老客戶多，商品品類也會更多。黃明端迴應稱：“老菜（盒馬創始人侯毅）說沒有問題，有本事他開到我門口來。我也不害怕他開到我門口來，我的東西很好。”

現在看來，黃明端和侯毅都沒有走到新零售終局。

盒馬“回調”

作爲曾經的“新零售”三兄弟，銀泰百貨、大潤發相繼被出售後，阿里巴巴剝離新零售的意願日益明確。作爲嫡親的新零售試驗田，盒馬的去留引發進一步猜想。

2024年3月，侯毅突然退休，盒馬也曾一度陷入出售傳聞。曾有消息稱將大潤發和盒馬打包出售給中糧，大潤發約預估100億元人民幣，盒馬約預估200億元人民幣。對此，盒馬相關負責人曾對外否認和闢謠。

侯毅離開後，盒馬CFO嚴筱磊兼任盒馬CEO。公開資料顯示，嚴筱磊2018年從集團派任盒馬。其曾就職於畢馬威華振會計師事務所、西門子中國。2016年加入阿里巴巴，歷任阿里音樂、UC瀏覽器、銀泰等相關業務板塊的財務負責人。

對於嚴筱磊的接任，彼時市場上有各種聲音。一種觀點認爲，相比創始人，CFO更能對公司資產、盈利基本面做出理性安排，是盒馬進一步引入外部資本的前奏。

一位資本人士對記者分析，從盒馬徵收環保包裝費這一系列不太合理的措施看，不僅是其迫於盈利壓力，其實更接近針對買方盡職調查後的合規要求進行調整；但是接近阿里巴巴的人士表示，盒馬仍然具有很強的品牌價值，阿里不會像打折出售大潤發輕易剝離盒馬，即使出手也會有合理的價值空間。

接近盒馬的人士則對記者表示，嚴筱磊接手盒馬以來，盒馬停止折騰，進行回調，進一步進入下沉市場。以平均5天開出一家新店的速度，今年進入了21個城市和區域，預計蛇年春節前，將開出72家鮮生門店，盒馬全國門店總數接近430家。

2024年12月31日，盒馬新任CEO嚴筱磊發佈全員內部信，稱過去一年，盒馬連續9個月整體盈利。在內部信中，嚴筱磊表達了帶領盒馬站上千億規模，成爲中國零售第一品牌的願望。

“從盒馬的回調和目前盈利情況看，盒馬基本面向好，盒馬也在進一步證明自我價值。”上述接近阿里巴巴的人士表示。

“新零售”未到終章？

相繼出售銀泰、大潤發，是否意味着阿里巴巴曾經重金投入的新零售走到終局？

2024年2月，阿里巴巴集團董事長蔡崇信在阿里巴巴財報電話會議上回應非核心資產出售時曾披露，阿里巴巴已經完成退出了17億美元的非核心資產。對於傳統實體零售業務，蔡崇信表示：“對這類業務進行退出也是合理做法，但需要時間，根據市場情況慢慢實現。”

“對於非核心業務，阿里巴巴可能通過儘快盈利或其他多種資本化方式實現資產價值，根據其整體戰略和財務狀況做出決策。”某全球資訊公司商品戰略顧問潘俊認爲。

不過多位市場人士認爲還未到終局。

“下一步取決於公司的戰略規劃和市場表現。目前，阿里巴巴已經表現出聚焦核心業務的趨勢，不排除會繼續調整其新零售業務的可能性。阿里巴巴可能會根據這些業務的盈利能力、市場競爭力和戰略協同效應來決定其未來的發展方向。”眺遠營銷諮詢董事長高承遠對記者表示。

“新零售的概念本身並沒有問題，隨着技術發展，如大數據、人工智能和物聯網的應用，這種模式有潛力帶來新的增長點。但是實施新零售策略需要大量的前期投資和技術支持，同時也面臨激烈的市場競爭和其他挑戰。”大消費行業分析師楊懷玉認爲。

另據記者瞭解，在阿里巴巴內部也在重新審視“新零售”。新零售概念從提出到現在也在不斷進化中，不再簡單是最初提出的“線上線下打通，線上賦能線下”，通過數據、技術推動的商品力提升，新零售的商業模式也在進行迭代。

這些思考或許推動阿里巴巴審慎地重新評估盒馬的去留。當阿里巴巴重新審視新零售的同時，市場也在謹慎評估抄底零售業是否機會已來。

談及入局永輝，名創優品創始人葉國富認爲自己看到了線下商超通過迭代來煥發新生的方法。核心是擺脫線下零售原來的大客戶模式，不是作爲渠道收取品牌入場費和條碼費賺錢，而是去研究消費者和產品，通過提供讓消費者滿意的產品來賺錢。

用他的話說，未來零售必然是“製造開發型零售”，零售商必須有設計與開發產品的能力，並非簡單是銷售渠道。

與葉國富的判斷類似，一位零售業資深人士認爲，1995年家樂福進入中國，以家樂福、大潤發等大賣場商超爲代表，中國零售業已然走過三十年。眼下正在穿越週期，需要探索新模式、新路徑，一個由數據、技術、商品力驅動的零售時代正在到來。

（編輯：吳清 審覈：李正豪 校對：顏京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