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新學制多了,醫學生如何“打怪升級”
醫學生們的日常涵蓋臨牀問診、爲病人做活檢、從事科研、撰寫論文等。受訪者供圖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魏其濛 王燁捷
10月15日,高等教育評價專業機構軟科發佈了“2024軟科中國最好學科排名”,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臨牀醫學專業等上海14所高校的47個學科上榜。觀察全國各所高校的招生投檔線變化,可以發現近幾年醫學專業分數線總體在保持高位的同時呈現小幅上漲。
臨牀醫學專業報考火熱,立志從醫的年輕人,一路上如何“打怪升級”?
據悉,目前上海交大醫學院臨牀醫學專業有5年制(本科)、“5+3”(本碩連讀)、8年制(本博連讀)、“4+4”(4年非醫學專業教育+4年醫學教育)等多種學制。其中,“4+4”學制爲近年新創,旨在探索醫生培養的全新路徑。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日前探訪了上海交大醫學院附屬瑞金醫院的規培醫生們,看看他們的日常工作與生活究竟是什麼樣的。
學醫雖苦,但成就感滿滿
葉鳴昱是臨牀醫學8年制學生。2017年高考時,她正趕上上海實施“3+3”新高考的第一年,她的成績優異,選考科目也符合報考臨牀醫學的要求,於是就選擇了上海交大醫學院臨牀醫學專業。
初窺醫學門徑,葉鳴昱發現學醫和自己想象的並不一樣:“本來以爲醫學是偏理科的學科,沒想到要背那麼多書,考試也都是閉卷,開(卷)不了一點。《內科學》那麼厚的教科書,要幾乎全部背下來,還要掌握英文術語。”
醫學生們將理論部分“修煉”到一定程度後,實習、規培輪轉等實踐鍛鍊也需要幾年時間。葉鳴昱說:“比如在內科,每次查房就需要三四個小時,而且需要對病人的病史很熟悉;進手術房,要先給主刀醫生做助手,比如幫忙‘拉鉤’開闊主刀醫生的視野,一站起碼三四個小時。我今年26歲,輪到我‘動刀’,可能還得再過5年。”
今年剛畢業的“4+4”學制學生、貴州姑娘邵新淋是2019年從上海交大農業與生物學院的動物科學專業保研到上海交大醫學院臨牀醫學專業的。嚮往從事臨牀醫學的她,早就知道“讀醫很苦”,但“偏向虎山行”,把學業堅持了下來。
目前,國內的北京協和醫學院、上海交大和浙江大學3所高校有“4+4”項目。邵新淋介紹,相比8年制的同學,4年臨牀醫學的課程更“壓縮”,要在兩年內把所有理論課學完:“厚厚的《內科學》他們用一個學期學完,我們一個月就學完了,那時感覺天天都在上課、考試。”
邵新淋最近正在接受住院醫師規範化培訓,她在急診科做輪轉醫生,每天早上7點半上班、下午4點半下班,每週值夜班一到兩次:“夜班是從第一天早上7點半開始到第二天上午查房結束10點左右,夜裡如果病人不舒服了,就要隨時起來查看。”她說,急診科醫生值夜班,晚上被病人叫起來兩三次是“正常現象”。
瑞金醫院皮膚科主任醫師曹華1994年參加高考,一路從醫,現在她的孩子也進入了一所高校的醫學院學習,她給出了“過來人”的看法,“任何職業都是需要吃苦的,醫學又是一個終身學習的職業,一定會遇到困難。學醫過程中的困難都是可以克服的,通過老師的幫助、前輩的經驗分享,我相信大家在醫學道路上一定會越走越順利”。
醫學生何時才能“進化”成專業的臨牀醫生
曹華告訴記者,臨牀醫學學生在學完病理、生理、藥理等基礎理論課,以及醫學相關的內、外、婦、兒、中醫、皮膚、五官等十幾門課程後,會在研究生階段接觸科研。畢業後參加住院醫師規範化培訓,規培結束後經過考覈,就可以到各個醫院應聘成爲一名有執照的臨牀醫生。
以皮膚科爲例,這是一門專業性強、比較綜合的學科,皮膚科疾病有3000多種,常見的就有1000多種,涉及病理、生理、免疫、內科、外科等,需要醫生有特別紮實的內外科功底,“皮膚是內臟的報警器,有句話說‘春江水暖鴨先知,內臟疾病皮膚知’”。
醫學生怎麼選擇科室?經過斟酌自己的興趣和能力,葉鳴昱打算未來當一名皮膚科大夫。“皮膚科算是兼具內外科兩者特點的科室。相對內科疾病的‘難以捉摸’,皮膚疾病症狀比較明顯;相比需要長時間站立做手術的外科,皮膚科的操作不會特別複雜。”
葉鳴昱觀察到,有“手上功夫”的科室帶給人的成就感更直接,比較受醫學生歡迎。“女生選擇乳腺外科、甲狀腺、耳鼻喉等‘小外科’的比較多,男生可能偏向骨科、胃腸外科等科室。當然,外科更受歡迎,也就意味着更‘卷’,在外科輪轉的時候,我們經常起早貪黑,醫院就像我們的第二個家。”
正在攻讀博士學位的滕家銘從山東大學本科畢業後來到上海交大醫學院讀研究生,碩士階段在瑞金醫院感染科學習,博士階段選擇了皮膚科,跟着導師曹華從事關於皮肌炎的研究,同時在門診學習。
滕家銘告訴記者,像瑞金這樣的大醫院,能接觸到各種病人,江浙滬醫聯體的病人很多都會被推薦來瑞金看病。這些病例,最終都會成爲未來“名醫”們積累的“經驗”,“能留在大醫院,還是想留在大醫院”。
不做臨牀醫生,也能在醫院工作
今年9月,上海交大醫學院附屬瑞金醫院王衛慶、王計秋團隊在《自然》雜誌發表論文,闡述了腸道油脂吸收受大腦調控的“腦腸軸”機制。研究團隊篩選到中藥單體葛根素(源於中藥葛根)可抑制此“腦腸軸”的一羣特定神經元,實現“排油減肥”。
瑞金醫院上海市內分泌代謝病研究所助理研究員呂茜茜、瑞金醫院腦病中心助理研究員薛文志夫妻倆是論文的共同第一作者。
作爲醫學科研人員,兩人都擁有“交叉”的學科背景。他們不是醫生,不用看門診、不用查病房,卻同樣是醫院裡的青年骨幹。
呂茜茜本科時在中國藥科大學學習生物工程專業,2012年成爲上海交大醫學院內分泌代謝病學專家、中國工程院院士寧光的博士生。薛文志則是農學類的動物科學本科生、理學博士、醫學博士後,他說:“本科時研究的課題相當於‘怎麼把牛喂胖’,現在是研究‘怎麼把人變瘦’。”
研究生時期是同學、現在是工作搭檔和生活伴侶,兩人的生活和科研緊密相關。呂茜茜開玩笑說:“除了科研和孩子,就沒有別的話題聊了,都想不起來以前我倆不在一個組的時候平時吃飯聊什麼了。”
這些醫學科研人員的作息常常要“根據小鼠作息來”。呂茜茜說:“在實驗室通宵工作是家常便飯。比如有些項目需要收集小鼠進食數據,小鼠白天睡覺、晚上活動,要收集它們在自然狀態下進食的數據,就只能晚上去實驗室。”
她告訴記者,當年之所以報考中國藥科大學,與看到全球暴發流感但只有國外一家藥企能生產特效藥的報道有關,覺得研究藥物是一件“很厲害”的事。但當她真正進入本科學習後,發現取得科研成就不可能一步登天,必須腳踏實地地進行,還要依靠一些運氣。
十幾年的科研經歷,呂茜茜最有成就感的時刻,就是“把葛根素的靶蛋白找出來的那一刻”,而在這之前,她經歷過很多痛苦、煩躁和迷茫。她從2017年確認把葛根素作爲重點研究分子後,對於如何找到葛根素靶蛋白一直沒有很好的辦法。這是一種分子量很小的蛋白,如果採取放置熒光蛋白標籤的方法,會影響分子功能。
“我們想了很多辦法,後來在藥物所化學專家南發俊教授的啓發下,採用了一種新技術開展實驗,這種新技術正是後來獲得2022年諾貝爾獎的‘點擊化學’技術。”做了很多年準備工作之後,她終於在2020年9月12日找到了這個靶蛋白,“那天真是太開心了”。
呂茜茜想告訴有志於從事科研工作的本科生,一個階段要做好一個階段的事情:“本科階段要好好學習,那些理論和概念,雖然不是實用技巧,但是未來真的會有用。”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