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中心“探寶”類博物館 | 館藏復“緙”再現“通經斷緯”

領略了北京大運河博物館與通州區博物館的館藏文物後,我們探寶的腳步來到通州區宋莊鎮。如今,這裡是北京城市副中心三大特色小鎮之一的藝術小鎮,不僅各類美術館星羅棋佈,一些紮根於此的類博物館更讓藝術小鎮散發出多元文化魅力。

位於藝術小鎮的北京東韻絲綢文化藝術館,是一座展示緙絲技藝的寶庫。這裡展示了來自民間、宮廷的各類織布機,也有通過傳統技藝復原出的針織文物。更爲有趣的是,喜愛緙絲技藝的朋友還能在藝術館三樓親自體驗,織出自己的作品。

做龍袍織漳絨 大花樓機“鎮館”

走進北京東韻絲綢文化藝術館一層,彷彿闖入了一個織造的世界,這裡有大小不同的各式織布機十餘臺,小型民用織布機與大型官用織布機分開擺放,其中一臺織造雲錦的大花樓織機堪稱“鎮館之寶”。

這臺機器十分高大,千萬根黃白絲線縱橫交錯於木架之中。“這種大花樓織機已經有一千多年的歷史,自唐代就沿用下來。之所以叫‘大花樓’,是因爲它高大似樓房,且用來做提花織物。”北京東韻絲綢文化藝術館館長倪東侃介紹,這臺大花樓機可謂人類歷史上織布最複雜、功能最強大的一種織布機。織造時需要兩人配合操作,挽花工坐在上層的花樓上挽花提拽,織花工在下方投梭打緯。“所有的織物都是通過經緯線以不同的頻次交織,形成相應的組織結構和圖案,中間的白色絲線是衢絲,也叫通絲,是經線的延伸,通過上層挽花工的提拽,將經線分爲上下兩層,下方的織工就可以穿梭織入緯線。”倪東侃說。

在古代,這種大花樓機的主要用途是做龍袍和官服。龍袍由絢麗多姿、燦若雲霞的雲錦織造而成,紋樣複雜,做工精細,織造過程也十分繁瑣。以龍袍爲例,倪東侃詳細介紹織造的全過程,“第一步是設計圖案,第二步是根據幅寬和精密程度計算絲線用量,幅寬就是布料的寬度,比如一般雲錦的幅寬在78釐米,精密程度大概是每釐米120根,大概就需要將近1萬根線,需要把這些絲線染好顏色繃在架子上,第三步是做花本,花本也就是將紙面上的紋樣,過渡到織物上,再現設計紋稿的‘模本’,比如織一條龍,1米大概有1億個經緯線交叉節點,每個交叉節點都需要用毛筆畫出來,編出花本;最後纔是織,也就是解析花本的過程。”大花樓機每天僅能織出5釐米左右,一件七八米的龍袍,需要將近半年的織造時間,做花本的過程更是長達一年。

大花樓機不僅能織雲錦,還能織漳絨,也就是俗稱的“天鵝絨”。靠近門口的另一臺大花樓機,便能織出“雕花天鵝絨”。織造時,每織四根絨線便織入一根起絨杆,即細鐵絲,織到一定長度時在機上用割刀沿鐵絲剖割,即成毛絨。這臺機器最大的不同在於後方多了一個“寶塔架”裝置,840個小竹管、灰棕色平底錐形物和空通孔白色圓球牽絲引線,整齊地懸掛於木架上。

“爲什麼需要這個線架呢?因爲起絨花時用線量大,不起花的緞組織部分用線少,每根線的用量不一樣,就不能都卷在一根經軸上,所以每根線需要單獨有控制的經軸。這個錐形物叫‘泥砣’,白色圓球叫‘料珠’,上面的小竹管是絨經經軸,原理是使用‘泥砣’的重量增加絨經經軸與軸芯的摩擦力,用‘料珠’的重力保持絨經的張力,使每根絨經都可以單獨伸展或收縮。經軸數越多,織出的圖案越大。”倪東侃說。

“漳絨”在中國古代曾盛極一時,馬王堆漢墓出土的絨圈錦作爲天鵝絨織物的前身,是迄今爲止發現的最早的起絨織物,明清時更達到鼎盛。建國後,服裝形制和審美觀念的轉變讓絲織衣物漸漸退出市場,近年來,“國潮”運動的興起讓“漳絨”市場重新火熱起來。“現在網上漢服圈很流行漳緞面料,而且有錢也買不到,基本上訂單都排到三年後了,因爲本身技術難度很高,都是純手工的,而且很多年不流行了,能做的廠家很少,現在各個廠都在做技術研發,努力提高生產效率。”倪東侃說。

這兩臺織布機就是中國古代紡織技術的代表,也代表了紡織技術的高峰。倪東侃說:“歷史上我國紡織技術的高峰出現在漢、唐時期,隨後各個朝代的紡織基本都延續着兩個朝代的風格,沒有再突破。”

複製絲綢類文物 再現緙絲絕技

文化藝術館一層是通過各式各樣的織布機展示古代紡織技術,二層就是利用這些技術製作的絲綢藝術品了,其中大部分是與全國各大博物館合作,複製的絲綢類文物,這也是該館非常重要的業務。衆多館藏中,哪些最值得一看呢?

緊鄰靠近二層入口的展櫃中,擺放着持矛武士緙毛壁掛。倪東侃介紹,原文物1984年出土於新疆洛浦縣山普拉古墓,據推測墓葬時代應爲西漢至晉朝。該墓葬出土了大量毛織物,織物的圖案有條紋、條格紋、幾何紋、動物、人物、花卉和植物等。

這件絲綢藝術品以一橫向暈鐗條紋爲界,上部爲“馬人”,在藍色地上,由四瓣花紋組成的菱格內織出人首馬身的馬人,雙手持一長管樂器做吹奏狀,雙手手指分開按在長管上面,身披獸皮向後飄揚。“馬人、雙管笛、四葉花……這些紋樣都是西域文化的代表,由於絲綢之路溝通中外,那時的新疆已經是多元文化的匯聚之地。”倪東侃說。

下部主題爲紅色,繡有一手持長矛的武士。武士深目、高鼻、厚脣,黑髮曲捲垂肩,身着飾花帶的紅長衣,武士挺直的高鼻具有希臘、羅馬風格。倪東侃介紹:“武士的面部最爲精彩,眼袋、鼻溝、臉蛋等用戧緙法緙織得明暗分明,肌肉塊塊突起,再配合染色描繪,圖案立體感極強,有繪畫中凹凸暈染效果。作品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被譽爲是絲綢之路上精品中的精品。從織法上看,各種緙織技法齊全,有線條勾勒之處,均爲緙織,人物面部神態。衣紋線條極爲精細。”

另一個展櫃中,該館複製的兩個清朝官府補子因其完整程度,吸引過不少專業觀衆專程一觀。兩件作品一個繡着仙鶴,這是一品文官的象徵;另一個繡着昂首張口的豹子,這是三品武官的補子。兩件作品上元素豐富,能看到海水江崖紋、蝙蝠紋、捲雲紋、紅日紋、壽桃紋等。補子色彩變化豐富,主要以赤、黃、青、白、黑傳統五色爲主,輔以各種顏色做過渡變化,靈動之中又顯靜態之感,在複雜多變的組合中體現統治者的兼容。

上述兩件複製品均是使用緙絲工藝製作的,這種工藝很早就已出現,並且技術十分成熟。倪東侃說,在新疆出土的很多毛紡織物,都用到了緙絲技術。部分出土於公元前的織物,已經可以見到“通經斷緯”的生產技術;出土於公元后的毛織物中,“通經斷緯”技術運用得十分成熟。

倪東侃說,“通經斷緯”是緙絲技術不同古代其他紡織技術的特點,也是緙絲藝術品爲什麼可以呈現出上千種不同顏色的原因。“利用緙絲技術製作紡織品時,縱向的經線是固定的,緯線是斷的,緯線在中間任何地方都可以中斷,它不是一梭子到頭,有時一梭子緯線需要交換銜接幾十次、上百次,甚至上千次都有可能。所以緙絲織品的顏色可以極其豐富,一件作品裡面可以多達幾百上千種顏色,層次可以做得非常豐富,細節可以表達得十分精細,這些就決定了它可以拿來做藝術品。”

注重傳承 參與衆多大館文創

傳承技藝也是該館承擔的重要職責。藝術館三層擺放着十幾臺小型織布機,用於平時開展示課。倪東侃說,藝術館會定時舉辦一些緙絲體驗課程,很感興趣的孩子會在家長的陪同下來這裡上課,體驗傳統手工的樂趣。此外藝術館還與北京服裝學校合作,主要是研究與復原。比如雙方目前正在研究漢代的織物。

在藝術館二樓,你還能見到館內設計並製作的文創產品。小到精緻的團扇、手包,大到古琴琴套、裝飾品等一應俱全。

其實東韻絲綢很早就涉足文創。2008年,東韻絲綢作爲奧運供應商提供了衆多文創商品。北京園博會、上海世博會等也都參與產品的設計研發,並與故宮博物院、中國國家博物館等大館合作開發文創產品。

“博物館提供IP,我們據此設計研發符合大衆消費需求的、紡織類日用品。比如,我們跟故宮合作的絲巾,包括宮喜、營造、節氣、祥瑞等系列,種類十分豐富。”如今東韻絲綢文化藝術館的產品已被列入“北京禮物”。

北京城市副中心報記者:張羣琛、李若晨

攝影:北京城市副中心報 常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