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納百川》嚴格而求真的新聞學者:懷念習賢德老師(須文蔚)

賢德老師自幼失怙,父親空軍軍官,英年早逝,他靠着母親拉拔大,苦學成長,也讓他一生都執着在空軍歷史的追索、報導與寫作。他有着自身的堅持,退休後也仍關心公共事務不料突然過世,留下了許多未傳述的故事

1992年秋天,我在政大新聞碩士一年級修「新聞採訪寫作課」時,負責到學生實習報《大臺北》開編輯會議,彙報學術版的線索,第一次接受習賢德老師的指導,他硬朗、嚴格也有着豐富的實務經驗,談笑風生,讓我理解了許多新聞界的真實面。

他是個極度認真的記者,他說過在聯合報擔任記者時的一個故事,我常在課堂上轉述。

1980年代末,黨國老張病危,聯合報的一位長官交代他截稿後,到榮總的加護病房外守着,萬一印製前傳出噩耗,務必及早告訴編輯臺,好把紀念專輯排上第二天的報紙。可沒想到老先生相當硬朗,幾周都挺了下來。

一天,加護病房的護士走出來對他說:「張家的後代,就屬您最孝順,每晚都守在這裡!」

這個故事透露出記者生涯的艱辛,也道出他的認真。

我攻讀博士時,周邊的同學鮮少有兼課歷練機會,1997年習賢德老師打電話給我:「有沒有興趣來輔大傳播學院打個靶?」

我楞了一下,聽他繼續說:「想聘你來教傳播法規!」

於是我大學講臺的「初登板」,就奉獻給輔仁大學,一教就教了四年,直到2000年在東華任教時,都還支援了一年。

在輔大兼課時,每學期會拜訪習賢德老師,請教他教學的經驗,也因此看到他在北港幼稚園的畢業照,得知他自幼失怙,父親是空軍軍官,英年早逝,他靠着母親拉拔大,苦學成長,也讓他一生都執着在空軍歷史的追索、報導與寫作。

在《端》傳媒上,有一則報導,出現了他的身影:

攝影棚裡,媒體人及政治評論者冠英正在製作一部二二八紀錄片,訪問習賢德。郭冠英在錄影前對他說道,「請你等一下說明,當時爲什麼羣衆會打嘉義機場?警察怎麼被打死的?這根本是場『暴亂』。」習賢德的開場白說道,如果有機會回到1947,他想問二二八事件參與者,一個最重要的問題:「你殺了外省人沒有?」

郭冠英問到「民衆爲什麼打嘉義機場」,所指的是二二八事件過程中,嘉義地區民衆組織的武裝部隊,企圖佔領嘉義水上機場,與國民政府軍隊發生激烈戰鬥的那一場事件。

而習賢德1997年時,在「碧潭空軍烈士公墓」的第945號墓位,發現了空軍烈士許天寶墓碑。《空軍忠烈錄》中對許天寶的死因,僅以一行記載:「臺灣二二八事變,抗拒暴徒,被槍擊,殉職。」但他經考證得知,許天寶就是當時一名保衛嘉義水上機場而被民兵槍擊致死的警察。

1997年習賢德將已故空軍許天寶的故事,投書《聯合報》,不久後接到一位何邱蕙老太太的書信,向習賢德表示她的先生跟許天寶,是同一個時間保衛嘉義基地的警察。因此,習賢德開始了口述歷史計劃,他一一拜訪1945年10月來臺接收警務的「中央警校臺幹班菁英」,記錄他們在二二八事件中,第一線目擊的情況。這份口述歷史在2012年出版成《警察與二、二八事件》。

他有着自身的堅持,退休後也仍關心公共事務,不料突然過世,留下了許多未傳述的故事。

後記傅一平老師來信:「一位軍史家請我轉知你文中小小錯誤,應該是許天保,不是「寶」,他也不是警察,而且地勤小兵

許天保是民國三十六年三月一日在嘉義因二二八保衛基地陣亡的地勤小兵,職級是空軍第九地勤中隊上士二級機械士籍貫安徽歙縣,得年四十一歲。其遺骸就一直平靜地安厝於新店碧潭空軍烈士公墓編號第九十五的墓位。」

(作者爲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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