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時開放如何開放?黃益平談資本項目開放三大問題

(原標題:要不要開放、何時開放、如何開放?黃益平談資本項目開放三大問題

近期資本項目開放的相關討論引發關注——中國資本項目到底要不要開放、何時開放最合適、資本項目如何進行開放?在今日舉行的2020中國國際金融年度論壇上,北大國家發展研究院院長黃益平在談到資本項目開放這三個焦點問題時表示,首先,資本項目開放是中國必然的選擇;第二,從時機選擇上來說,可能不存在最佳時機——如果經濟環境不是那麼理想時候進行資本項目開放,也許我們會更加重視風險因素,也許就是更佳的時機;第三,要在宏觀審慎方面採取很多的措施,這樣資本項目開放過程才能走得更加穩健、可持續

資本項目開放的第一個焦點問題是要不要開放?黃益平表示,對於這一問題,中國經濟學界爭議不太大。從大的方向來看,中國過去四十幾年的成功歸功於改革開放,改革就是走向市場經濟,開放就是融入世界經濟。從這個大的方向來說,如果繼續往前走,資本項目開放應該是必然的選擇。“不管我們在短期內碰到什麼樣的困難、遇到什麼樣的問題,大的方向是要進一步進行包括資本項目在內的開放。”

第二,資本項目何時開放最合適?有觀點認爲,現在應該抓緊時間進行開放,同時也有觀點認爲現在不是資本項目開放的最好時機。對此,黃益平坦言,他在這一問題上的看法在過去幾年發生了一些變化

黃益平表示,他此前接受國際金融界的一個共識——在經濟增長比較強勁、通脹比較穩定財政比較平衡、國際收支有一定盈餘宏觀經濟環境比較穩定的時候,是資本項目開放最合適的時機。在這個時候進行資本項目開放不太容易出現資產價格大幅度下調或者資本外逃等風險,會使得開放的過程更加平穩。但現在回過頭來再看過去幾十年各國開放的經驗,尤其是一些發展中國家的經驗,在所謂的資本項目開放時機良好的時刻,選擇資本項目開放本身也會帶來一些風險。這是因爲在經濟金融環境都非常好的情況下,放開資本項目必然會吸引大量的資本流入,在短期內會經濟增長非常強勁,資本市場會變得非常繁榮,貨幣也會不斷升值,看起來都是好消息等。

“但實際上回過頭來再看,(在宏觀經濟環境比較穩定的時候實行資本項目開放),有很多國家最後落到了金融危機地步原因在於大量資本流入的時候經濟繁榮了,但經濟很可能會過熱,資本市場繁榮了很容易形成泡沫,貨幣升值了也容易導致貨幣的高估,這個時候一旦出現一個風險因素的逆轉,很容易發生很大的金融風險甚至發生金融危機。”黃益平說,在經濟金融環境比較好的時候進行資本項目開放很容易引發一些新風險因素的積累,與此同時,在經濟金融繁榮的時候我們往往不會高度重視風險防範,這就解釋了爲什麼很多經濟體放開資本項目之後,一開始形勢非常好,但最後落到了金融危機的地步。現在反過來看,如果在經濟金融環境不是那麼好的時候放開資本項目,也許是我們決策層會更加重視對一些風險因素的防範和處置。這樣,在這個時候放開資本項目,會更加穩健。

“對於資本項目開放,我現在的看法是:第一,可能不存在最佳的資本項目開放時機。第二,在經濟金融環境不是那麼完美的時候,放開資本項目也許會提高我們對風險因素的防範和處置,這樣的開放也許是更加穩健更加可持續的。”黃益平說。

資本項目開放的第三個焦點問題是,應該如何進行資本項目開放?黃益平針對這一問題談了兩點看法。第一,資本項目開放絕不能一放了之,要採取一些宏觀審慎的政策。“跨境資本可以自由流動,在有些國家資本的大進大出會造成嚴重的後果。採取一些穩健措施對未來的金融體系和資本流動的穩健可以起到積極的作用。”第二,要考慮改革的次序問題。我們的經濟開放和金融開放大致應該遵循這樣的原則——先實體後金融,先國內後國際,先匯率後資本。首先,“先實體後金融”就是把國內實體經濟的一些問題,比如貿易問題、財政問題都給解決了,再考慮金融開放的問題。“先國內後國際”指的是,在金融開放方面,我們首先考慮解決國內的利率、市場機制的問題,再考慮對外部分。“先匯率後資本”指的是,在對外的部分,我們首先考慮把匯率的機制理順了再放開我們的跨境資本的流動。“我們在2015年匯率中間價改革的時候已經看到了一些這方面的教訓——我們之前大力推動人民幣國際化,到2015年改革我們的匯率中間價的機制,這本身是一個非常好非常市場化的舉措,但很不幸的是後來引發了市場信心波動,最後我們不得不採取很多措施對跨境資本流動加強管理,但實際上這樣的一些舉措就是爲了不得不將就我們還不夠靈活的匯率體系。”黃益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