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爲員工自述：華爲的兄弟分開了 但心卻永遠在一起
作者：黃 華
悲傷總在分離時，渡口旁卻找不到一朵相送的小花。
“你們要走了，沒有什麼送你們的，除了秋風送寒吹落的一地黃葉。”幾天前任正非任總的文章刷屏了，含着淚看完，看到了任總的胸懷和格局，也看到一絲的悲壯。
01
永不分家
有朋友問我如何看華爲出售榮耀和任總的文章，這讓我想起一個小故事。
去年在瑞士出差，跟一個公司領導在一起，他是離任總很近的高級專家。我跟他聊到一個業務問題，我說這塊業務的商業模式跟華爲的主體業務差距那麼大，放在一起運作別彆扭扭的，爲什麼不採用Spin off的方式，成立獨立子公司運作。他告訴我說，這是不可能的，沒有人敢提這個建議。他跟任總這麼多年，把任總的經營理念總結成16個字，其中有4個字就是“永不分家”。
尤其這幾年任總年紀有些大了，老人都喜歡一家團圓、和和樂樂的，都捨不得任何一個孩子離開，所以就更不可能了。所以前段時間市面上傳出各種分拆、出售的消息，我都是不信的。
在讀任總這篇文章時候，想起這段話，不免感傷。
大女兒被羈押在加拿大，已經兩年了，前途未卜，不知道何時能夠團聚。而企業分家這種最不願意面對的事情，也被迫接受了。
一聲嘆息，愛別離苦，衆生皆苦。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02
有一種愛叫放手
任總說：“華爲在美國的一波又一波嚴厲的制裁下，使我們終於明白，美國某些政客不是爲了糾正我們，而是要打死我們。華爲短期的困難，我們有能力克服。我們不因自己受難，而要拖無辜的人下水。也不要心疼華爲，去想你們的未來吧！未來我們是競爭對手”
華爲已經成爲中美科技戰的上甘嶺了。美國的制裁一波接着一波，越來越苛刻。最艱難的時候可能還沒有到來。未來也還不清楚還要承受美國多少輪的打擊。但既然槓上了，除了勝利已經無路可走。
百年變局。我們很幸運，趕上了一個大時代；我們很不幸，趕上了一個大時代。
這一年多來，華爲終端兄弟真的很艱難。美國打壓華爲5G，終端兄弟拿到配角的劇本，卻不小心演成了主角。
美國的打擊，一輪接着一輪。美國芯片斷供、美國器件斷供、谷歌應用斷供、國際支付系統斷供、芯片生產斷供、其他國家5G芯片斷供、其他國家器件斷供….。每一輪新的打擊後，都是員工們沒日沒夜的更改設計，加班加點的趕進度。
有人說，美國是捆上華爲終端的一個手、一個腳後再跟其他公司競爭。老餘說，哪裡還有另外一隻手和腳啊，全都被捆上了。終端是用一種永不服輸的倔強精神跟美國在抗爭。沒有洋槍土炮，我就用斧頭鐮刀。
未來是多變的，在這個大變革的時代，華爲公司受到美國的層層圍剿。真的有那麼一天，華爲公司彈盡糧絕了，只能成爲一顆流星，消逝在這個大時代的洪流裡面。所以任總說：離開的人不用心庝華爲。
所以，有一種愛叫放手。可以讓一些人撤離險地，離開上甘嶺。任何的犧牲都是需要消耗青春和意志的，不要再讓這麼多人被反覆折騰了。
03
永不分離
說實在話，工作在華爲，分離一直都在發生的，今年已經陸續收到好幾個朋友的告別。
華爲這麼大的體量，近20萬員工，在IT行業，5%的流動率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每年都有將近1萬多員工離開華爲，有跳槽去其他公司的、有再次求學的，也有選擇退休的。當然每年也有更多的新鮮血液加入華爲。
成建制的出售業務，在華爲歷史上也發生過好幾次，都是在華爲的至暗時刻，所以，華爲從來沒有容易過。
我自己也經歷過。當年因爲受思科官司的影響，華爲受到美國政府的打壓。華爲跟3COM成立合資公司，整個杭州研究所都劃給了新公司。而我在分家之前離開了杭州研究所，到了上海，繼續留在華爲。但我最親密的戰友們大多離開了華爲，加入了華三。2016年華爲無線產品線20週年慶的時候，我專門收集了杭州地區散落在公司外的無線老兵名單，幫他們申請了無線20週年慶的指環，名單有60多人。
雖然，因各種原因，華爲的兄弟分開了，但心卻永遠在一起。
2014年我去亞特蘭大出差，機場偶遇文峰兄同行，他去華三後，我們有10年未見了。我們是一起進華爲的，當年在深圳大沖的華爲之家，還同住一間。我們一路聊最新的業務和技術，聊老朋友近況，好像大家並沒有分開多久，還在一個Team。我平時也能夠收到一些華三老兄弟的電話，聊聊生活，討論一些不涉密的業務信息。
大家都是深深打上華爲的烙印的。就如任總說的：“華爲近似嚴苛的管理，將一批天真浪漫年青的小知識分子改造成能艱苦奮鬥的戰士”，這段經歷是無法磨滅的。
而且華爲人有獨特的氣質，就是那種簡單、堅忍、務實、拼命、強客戶導向的精神，有那種從內心深處平視、甚至藐視西方競爭對手的自信。
這也是爲什麼很多人說，華爲人經常能夠一眼認出來。
我記得有一次從馬德里到巴黎，因爲信用卡被凍結，又缺乏現金。在巴黎Cergy下了地鐵後分文沒有，沒錢打車去酒店了。我正在糾結是否拖着大箱、小箱走幾公里路過去。突然看到一個年輕人從旁邊走過，我看着就像是華爲的，趕緊叫住他，一問果真是華爲的，我出示了工卡後，問他借了50歐元，就這麼神奇。
這種經歷在旅途中遇到過好多次，在飛機上經常能一眼識別出同事，然後一路同行。
所以，華爲的人怎麼能分得開。怎麼分，心都在一起的。
04
活 着
華爲的旗子不能倒。
華爲受制裁後，有個退休的老兄弟給我打電話，問我情況。他說：你們要守住陣地啊。你們不能讓我以後去頹垣敗瓦憑弔啊。我還有公司工卡，我希望能夠經常帶着孩子回華爲看看。
是啊，如果華爲倒了，多少華爲人會失去心中的維繫，一輩子爲其奮鬥的事業消散了，那種悲涼是無以名狀的。而且到了如今，華爲的活着有了另外一層的意義。華爲已經成了中美科技戰的上甘嶺，頂在前面，維繫着天下的安危。這時候讓我再一次想起《將夜》小說裡面的書院了，而任總彷彿就是那個夫子。
這些年看過、聽過太多公司的消亡，也看過太多因爲公司垮掉而顛沛流離的朋友和親人。我曾經寫過父親單位倒閉後企業員工的生活轉變，也拍過一些原廠址殘桓敗瓦的照片。每次回故鄉，我都會去憑弔一下。父親的辦公室，已經逐漸淹沒在雜草叢中了，那裡曾經有過我的快樂的少年時光。很多老員工回到舊址都會流淚。
有一個同學運氣不好，他經歷的幾個公司都倒閉了。他跟我說，每一次我都很努力，但我的公司都倒閉了。每一次加入新的公司，都會消磨我的一部分鬥志。我從團隊的主力，逐漸淪落到替補，再淪落到旁觀者，很難融入新的團隊了，也很難產生團隊的榮譽感。經歷了一次次司破人散，顛沛流離、心無歸屬的體驗。
有一次跟個來自摩托羅拉的老外喝酒，他聊起自己在摩托羅拉的30年，聊起摩托羅拉的倒掉，酒酣處，控制不住情緒，痛哭流涕。
兄弟們，守土有責啊！
05
把痛藏在心底
但我們應該還是要慶幸的，因爲我們不是處在一個弱小無助的國家，我們是處在蒸蒸日上，快速增長的中國。看看亞美尼亞，國破家亡，卑屈求生，活生生的例子，那纔是絕望。
中國的崛起之路很艱難，但我們最終會很強大，恢復大唐、強漢的實力，能夠藐視任何競爭對手。凡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前天看到張維爲的一個講話，他預測30年後，中國的GDP可能超過美國和歐盟的總和。不管是否過於樂觀，真是讓人嚮往啊。祖國榮耀，我輩扛起。
可能我的胸懷還不夠大，我認爲華爲從來不應該是草食的動物。兄弟姐妹們，不管在華爲的，還是不在華爲的，要記住這個痛，把它藏在心底。強加在我們身上的痛苦，將來都要加倍償還的。
相處時難別亦難，秋風送寒杏葉黃，你們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