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願Devotion》499玩3小時到底值不值？劇情難忘堪比「互動式電影」
文／仿生鹿
這幾天網路上最發燒的話題，莫過於臺灣遊戲公司赤燭所推出的新作《還願》。在2/19發售日當天，更是引起衆直播主羣起遊玩。
我在當天也立刻買了這款遊戲來玩，花了約3小時的時間，就把遊戲給破完了，不少人都大嘆遊戲內容不夠長、還有許多疑點沒有解開，故事還有很多地方仍未明朗。作爲一款價值499元的遊戲，3小時（甚至可以更短）的遊戲歷程可能真的有些短，但如果是作爲一部「互動式電影」呢？
今天我想從一部「電影」而非「遊戲」的角度來寫些關於《還願》的感想，或許也能幫大家更加釐清這個故事內容。
故事由1980年代一家三口所發生的事構築而成：國民女星鞏莉芳與才子編劇杜豐於結婚，鞏莉芳因此放棄自己的演藝事業專心顧家，並且生下一女杜美心。然而，杜豐於的事業卻在此時漸漸走下坡，他所編劇的電影一上映就被影評大肆批評。夫妻倆賣掉了祖厝搬進老舊公寓裡面，女兒因爲他們日益加重的爭吵得了心病，父親杜豐於不願承認女兒有心理問題，更不願放下面子讓妻子復出演藝事業擔起家計。
此時住家樓上信奉慈孤觀音的「何老師」，聲稱能夠解決美心的病況，自此讓杜豐於墮入迷信的深淵，甚至不惜觀落陰、下地獄，最後卻導致家破人亡。女兒在何老師的要求下，泡在浴缸裡的蛇酒7天7夜，因此導致美心的死亡。等到杜豐於回神，何老師的小宮廟早已人去樓空，只留下一卷錄滿何老師扮演神棍的證據錄音帶。杜豐於只能回到家中，坐在毫無訊號的電視機前……
遊戲一開始，主角杜豐於坐在景色柔和溫暖的客廳，廚房傳來妻子的對話聲，談論着一些家常閒話，嚷嚷着再一道菜就能開飯了。然而面對妻子質問女兒去哪了，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接着，玩家扮演着杜豐於穿梭在幾個年代之間：剛搬家、慶祝生日的1980年，因爲颱風而無法成行去阿里山的1985年，女兒舊疾復發、杜豐於開始在家供奉慈孤觀音的1986年。
以及最後女兒死亡的那一天：1987年10月7日。
在進入1987年10月7日的家門前，貼着一張紅紙寫着「拾回往昔的片段，方能進入今日的圓滿」，意指玩家必須先解開前面三個年份的謎團、瞭解杜家三口在這些年所發生的事情，以及何老師、慈孤觀音的信仰所導致的悲劇，才能走入最後結局的世界。
由此可知，整個遊戲的過程可以說是杜豐於在回憶這段歷程，所有被妖魔化的妻子與女兒，都是他的心魔所產生，因爲愧疚的內心而不敢面對的事實，讓這些回憶變成恐怖的惡夢。如同第一部預告片中，草東的歌曲《頂樓》所唱的歌詞一般，杜豐於被「困在一樣的空間」之中，飽受痛苦回憶的折磨。
從頭到尾，妻子與女兒的妖魔形象從未傷害過杜豐於，直到他要走入電梯、到達何老師所在的六樓之前，妻子像是妖魔鬼怪在他後面窮追不捨，彷彿是要阻止他前往慈孤觀音那裡，直到電梯前滿是符咒的空間，地上痛苦爬行的妻子才從妖魔慢慢轉化成人樣，那動作也不再像是冤魂奪命，反倒是在跪地祈求他回來、不要迷信宗教。
然而，滿牆的符咒與電梯裡的慈孤觀音畫像，卻將他們兩人阻隔開來。在那一刻，我真的感覺自己就是杜豐於，認爲慈孤觀音是自己的庇護所，讓我逃離妖魔化妻子的追殺，諷刺的是，這只是被迷信矇蔽雙眼下所產生的錯覺……
所有的故事都是始於一個「錯誤」，即便是在微小的錯誤都能釀成大錯。在杜家三口的故事中，因爲杜豐於的誤解導致一切悲劇發生，誤解了女兒真正的需要，不是華麗的舞臺、不是昂貴的保健品或名醫，更不是來路不明的陰神信仰，而是一個和諧的家庭與完整的父愛。
直到最後一刻他都沒有發現這點，一如那朵被藏在故事書中的摺紙鬱金香。遊戲中無處不在的黃色鬱金香，花語代表的是「沒有希望的愛」，如同母女兩人無論再怎麼對杜豐於包容愛戴，仍喚不回那顆已被迷信遮蔽的心……
在這趟旅程中，我們像是跟着杜豐於一起回顧自己所犯下的錯、想要試圖贖罪，但是既已犯下的罪過不能改變，已經發生的事不能重來。那個一直無法開啓的廁所門裡，終究躺着女兒弱小的身軀，家破人亡的依舊不變。跟慈孤觀音許下的願，只能用自己擁有的一切來償還。
有人說，遊戲只有這樣的長度，還不如拍成電影來得實在，但我認爲拍成電影反而不會有那麼大的效果。拍成電影的話，鐵鏽的紅色大鐵門、磁磚貼壁的浴缸、塑膠製的浴室門、貼皮木板的房門、大同冰箱、電視節目……等等，這些習以爲常的臺灣景象只會變成過場片段，而非現在這樣，不斷出現在人們眼前並變成堆疊氣氛與情緒、揮之不去的陰影。
從許多地方可以看到，慈孤觀音其實是跟杜美心這個角色有所重疊的，例如在回憶的場景中，慈孤觀音的雕像與家族照片中的美心重疊，甚至是最後死在廁所之中的命運，也跟慈孤觀音的原型「廁神紫姑」相同。因此遊戲才選在傳統中迎紫姑的日期「正月15日」，也就是元宵節這天發售遊戲。
同樣，美心被父親發現死亡的那天，也就是遊戲日曆出現1987年10月7日，其實是該年的中秋節，中秋節同樣是被視爲可以迎紫姑扶乩問卜的日子。而紫姑在傳說中，也是年幼即因故喪命，很難不讓人將兩者聯繫起來。
遊戲在最後跑完所有工作人員名單時，只見杜豐於一人坐在無訊號的電視機前，我們就可以知道，既已成事實的悲劇無法改變，但一切就只能怪罪何老師嗎？對於一個溺水的人而言，只要能抓住任何東西都會把它當成救命的浮木，而正巧今天遇到的是何老師，即便是其他圖謀不軌的惡人，同樣也能讓杜豐於陷入家破人亡的處境。
我們該怪杜豐於的大男人主義嗎？還是罵他不瞭解心理疾病的嚴重性？其實都不是。在那個年代的氛圍下，他不得不對社會的普世價值低頭，如果他承認自己的失敗、女兒有精神疾病，可能只是換成另一種壓力在逼迫他，最後仍被當時無處不在的小廟、陰廟的神棍給欺騙。這是個在時代巨輪下被輾壓的犧牲者的故事。
人生無法像戲劇一樣，能夠隨意自如寫出圓滿的結局來，一如我們在遊戲中不斷撿到的劇本，最後「大結局」的場景更是與杜豐於自己的現況完全相反。
我總是說，只要是人們想像得到的事，必定會有人去做過。在這個故事中，其實沒有什麼怪力亂神的神鬼外力影響，一切都始於人心的扭曲與無力，導致所有悲劇發生。我相信，在我們從未見過的某個歷史角落，同樣的事情可能真正發生過，更甚者，這種荒唐的迷信悲劇可能仍在發生。
回到開頭說的，499元看一部2個多小時的互動式電影到底值不值得？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如果這部作品讓你玩完之後，仍然無法忘懷結局、想要從中找到更多線索與可能性，那就代表你已經深深陷入了這個故事之中，此時，你還能說它不夠成功嗎？（至少我個人是如此，不斷看別人的VOD、聽着那兩首令人心碎的片尾曲）
最後我想做個小小的推論，不少人都期待着《還願》能推出DLC、補完更多這棟公寓之中的未解之謎。如果根據民間習俗，從紫姑與之後所衍生出來的「椅仔姑」的傳說，有3個節日最適合扶乩降身，一是這次遊戲的發售日元宵節、另一個則是遊戲中美心死亡的中秋節，還有一個是農曆3月3日的上巳節。
假若赤燭真的打算推出DLC之類的新增內容，或許會在今年的上巳節（國曆4月7日）有什麼動作也說不定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