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特大跨境網絡賭博案背後的套路
新華社發 王鵬/圖
賭博網站組織框架圖
4月19日，由四川省雅安市雨城區檢察院提起公訴的李某南等18人開設賭場、譚某森等8人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一案宣判，25名被告人（其中1人涉及兩項罪名）分別被以開設賭場罪、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判處一年至四年六個月不等的有期徒刑。經鑑定，該案涉案16個私人銀行賬戶，涉案賬款合計5.4億元。全案追繳違法所得及賭資7924萬餘元，並依法沒收手機、銀行卡、電腦、硬盤等物品若干。
2019年9月，雅安市公安局直屬分局在日常工作巡查時發現，雅安轄區內多人在“新葡京”網站有充值記錄，初步懷疑有人利用名叫“新葡京”“太陽城”的境外網站開設賭場。雅安公安機關迅速對該線索進行分析研判，摸排出一個以李某南、李某敬等人爲首的跨境網絡賭博團伙。
經過7個多月的研判和偵查，雅安市公安局直屬分局查明，該賭博團伙窩點設在菲律賓馬尼拉帕賽，團伙主要犯罪嫌疑人李某南等人爲福建廈門、安溪等地人員。爲逃避打擊，該團伙組織人員在境外設立賭博工作室，然後通過租用境外服務器，搭建起“新葡京”“太陽城”等賭博網站，通過網絡推廣等方式，吸引賭客在賭博網站上進行賭博。
查實該團伙組織構架、人員分佈及涉案情況後，2020年4月，該分局同步在福建、四川等五省開展收網行動，一舉抓獲包括該犯罪團隊主要成員、賭博網站一般工作人員、販賣銀行卡人員，以及網站引流、服務器出租等犯罪鏈條各環節的犯罪嫌疑人。
經司法鑑定，本案中涉案16個私人銀行賬戶，涉案賬款合計5.4億元。通過開設賭博網站非法獲利後，該團伙將犯罪所得部分資金通過地下錢莊轉入國內，同時將部分資金兌換成外幣，用於支付公司在菲律賓馬尼拉帕賽的運營費用。
多人分工合作，網上開設賭場
2017年，曾在菲律賓、柬埔寨等地居住過的李某南關注到當地有人做賭博網站。出於好奇，李某南開始瞭解線上推廣、網站投放廣告、DNS回跳等與賭博網站有關的技術。其間，李某南萌生了自己做賭博網站的念頭。
2017年底，李某南邀請李某敬、李某閣、龔某龍出資入股，4人合夥在網上開設賭場。考慮到在國內開設賭博網站風險較大，李某敬等3人提議，由李某南到境外看看是否有合適的場所和成熟的技術。
2018年，李某南到達菲律賓馬尼拉帕賽。很快，他在當地租到了一間大約100平方米的辦公室，並在當地人的幫助下完成了公司註冊。有了公司和辦公場所，李某南開始重點物色成熟的技術。他以開設賭博網站毛利的14%作爲報酬，向臺灣籍男子“阿仁”購買賭博網站全套建站技術。
賭博網站的運行需要大量服務器作爲保障，但租賃中國大陸的服務器需要備案、提交個人或者公司的資料等，爲避免暴露犯罪行爲，李某南採取在網上租賃美國、中國香港等地服務器的方式，爲賭博網站數據和運行提供支撐。
場地、技術、服務設備全部落實後，李某敬、李某閣、龔某龍先後到達菲律賓與李某南匯合。按照李某南安排，李某敬負責管理服務器和網站防禦，李某閣負責運營管理，龔某龍負責財務。
2018年4月，固定域名爲8744.com，名稱先後爲“新葡京”“太陽城”的賭博網站正式運營。爲逃避偵查，李某南等人還爲該網站設立備用域名，在DNS服務器中，將域名爲8744.com的賭博網站對應的IP地址進行變化，無限套用網站名稱。
公安民警唐華一解釋說：“這種做法就像給網站穿衣服一樣。今天穿紅色的風衣，明天穿白色的毛衣，後天穿藍色的夾克，但不管衣服顏色和款式如何變換，網站還是那個賭博網站，只是外表外觀不同而已。說到底，就是採用技術手段給賭博網站穿一個‘馬甲’，以此來躲避網絡警察的監管。”
股東全部就位，開始招兵買馬
網上賭場，有流量才能獲利，流量越多獲利越多，犯罪團伙深知這一點。爲擴大網絡賭博運營範圍，李某南專程回國聯繫網絡運營商進行推廣。
回國後，李某南結識了可以提供通信運營商數據的謝某軍。李某南多次以公司股份爲誘餌，邀請謝某軍爲其提供數據信息，共同壯大賭博網站。在利益誘惑面前，謝某軍答應和李某南等人一起建設、維護賭博網站。至此，公司股東已經全部就位。李某敬、李某閣、龔某龍3人共佔30%的股份，李某南和謝某軍每人佔35%的股份。
爲吸引大量中國境內人員進入賭博網站參賭，謝某軍安排其堂弟謝某佳在四川成都設立工作室，招聘人員蒐集其他境內外賭博網站網址，用以實施跳轉至“新葡京”“太陽城”等賭博網站。
此時，身在菲律賓馬尼拉帕賽的李某敬等人也在招聘客服人員，負責給會員充值、出款以及解答疑問。由於網站會員較多，李某敬等人需確保客服人數不少於15人。除客服組以外，網絡賭博公司還設置了人事組、財務組、行政組、電維組等，同時也將辦公區域分成了客服區、財務區、電維區、人事區、行政區，相關工作人員最多時達70餘人。
客服區主要負責線上服務會員客戶，回答客戶的問題諮詢；財務區服務會員的資金轉賬，爲會員賭博賬戶上下分；電維區主要聯繫老客戶，讓離開的會員客戶重新瀏覽賭博網站，回到賭博網站進行網絡賭博；人事區主要負責客服區、財務區、電維區的人員招聘，幾乎每天都有人辭職和有新人入職；行政區主要負責辦理護照簽證及與當地的出入境管理部門溝通協調，確保出入境順利。至此，這個跨境網絡賭博犯罪團伙越來越壯大、組織越來越嚴密。
爲劫持流量，拉攏通信技術人員下水
面對賭博網站高額利益誘惑，李某南、謝某軍等人大肆拉攏通信運營商和網絡科技公司的工作人員下水，爲“8744太陽城”賭博網站劫持流量。
所謂“劫持流量”，就是通過非法手段干擾用戶上網，使用戶不能直接訪問目標網站，而被迫跳轉到某個指定的賭博網站。很多人都遇到過類似的情況，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個人設置的主頁網址就被篡改爲其他網址，當用戶打開瀏覽器後，顯示的頁面變成劫持者設置的頁面。正是通過類似的流量劫持行爲，李某南等人爲賭博網站找到了更多賭客。
2018年初，謝某軍結識了四川某通信運營商員工錢某龍。在高額報酬誘惑下，錢某龍與同事李某帆以及北京某科技公司駐該通信運營商員工王某，在公司機房加裝服務器，並植入網絡跳轉程序代碼。如此，即可對通過該通信運營商PC端上網的用戶進行劫持和攔截，使其跳轉至李某南等人開設的“新葡京”“太陽城”等賭博網站。
同年，譚某森看到李某南在互聯網上發佈的廣告，雙方開展合作。譚某森首先接觸湖南某通信運營商員工黎某深，然後又通過黎某深結識了與該公司有業務關係的網絡工程師汪某華、廖某強。
4人共同商議，利用汪某華、廖某強負責維護和管理該通信運營商上網設備的工作便利，將汪某華自行研發的網絡跳轉程序植入到譚某森租用的虛擬服務器上，劫持和攔截通過該通信運營商上網的用戶，強制跳轉至相關賭博網站。譚某森爲李某南貢獻流量，李某南支付其高額報酬。2018年12月至2020年4月案發，李某南安排專人到長沙支付譚某森報酬1000萬元。
2019年9月，李某敬與其網絡推廣渠道QQ羣內的翟某濤達成合作。翟某濤謊稱爲一些正規平臺做廣告，提出有償在某通信運營商鄭州分公司機房內加裝服務器。騙取該公司員工王某信任後，翟某濤通過遠程控制，在該公司機房加裝植有重新定向程序的服務器，爲賭博網站劫持和攔截流量。
李某南團伙通過相同手段，先後買通國內多名通信運營商工作人員及其他技術公司技術人員，將更多用戶劫持、攔截到“新葡京”“太陽城”等賭博網站，讓參賭人員根據網站提示註冊成爲網站會員，再按網站上提供的銀行卡、支付寶、微信轉賬等方式充值，網站根據賭博會員充值金額，按照1∶1的比例給賭博會員的賬戶內充入賭博資金。賭博會員充值後即可憑會員賬戶內的資金參與網站上的各項賭博活動。
賭博犯罪衍生新的犯罪
李某南犯罪團伙利用網絡實施開設賭場犯罪，費盡心思在全國找流量，也滋生、誘發一些通過倒賣流量獲利的行爲。
2018年 12月，楊某、向某玲、歐某丁等3人，通過譚某森結識某通信運營商湘潭分公司員工蘇某昆，擬通過該公司提供的網絡環境爲賭博網站提供劫持流量跳轉服務。蘇某昆在獲得公司付某、劉某的支持後，爲楊某等人做網絡流量劫持跳轉。其間，“九九”加入其中，專門負責解決網絡技術問題和聯繫賭博網站流量買家。一個月內，楊某、向某玲、歐某丁、譚某森等人共計非法獲利百萬餘元。
2019年5月至2020年5月，楊某、向某玲、歐某丁等3人還合夥倒賣林某福劫持的賭博流量。每條流量以5元購入，再以6元或5.5元向一些賭博網站出售，賺取差價，從中獲利660餘萬元。
有人蔘與倒賣流量獲利，也有人通過向該犯罪團伙出售銀行信用卡獲利。檢察機關審查查明，2019年4月，江某別在明知龔某龍購買銀行卡用於賭博網站賭博資金結算，仍向其出售銀行信用卡，獲利13.2萬元。最終，上述人員均因涉嫌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被檢察機關提起公訴。
面對這起類型複雜化、手法精準化、地域跨境化的新型賭博犯罪案件，雅安市雨城區檢察院安排三名經驗豐富的檢察官組成辦案組，提前介入偵查，先後多次前往偵查機關網絡取證中心指導公安機關調取、保存證據。同時，多次召開聯席會，就本案向公安機關提出偵查建議30餘條。
辦案組檢察官嚴格精審細查，先後多次召開案情分析會，集中梳理73冊偵查卷宗材料，覈實證據。結合該案組織性、規模性、持續性等特徵，引導偵查機關區分開設賭場罪和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的不同犯罪構成，確保案件定性、主從犯及涉案金額的認定。
在追贓方面，多次給部分退贓的被告人及家屬做工作，釋法說理，使他們配合退贓爭取量刑減刑情節。在審查起訴中，多名被告人共退贓600餘萬元。
在審查過程中，雨城區檢察院發現部分涉案犯罪嫌疑人爲通信運營商工作人員，隨即向相關部門制發檢察建議，建議及時排查風險隱患，推動行業管理部門堵漏建制。雨城區檢察院還以此案爲例，加強法治宣傳，進一步增強拒賭防賭合力。開展庭審觀摩、聽庭評議，以點帶面、以案說法，提升羣衆對網絡賭博犯罪社會危害的切身感受。開展法律進校園、進社區、進鄉村活動，切實提升羣衆的法治意識。會同教育主管部門對學校進行走訪，深入瞭解在校學生參與倒賣銀行卡等情況，並向在校師生宣傳“斷卡行動”、防範網絡賭博和電信詐騙等相關法律知識。通過微信宣傳模式，對發生在本市或全國的典型跨境網絡賭博案例，以講故事的方式釋法說理，營造拒絕賭博、養成良好生活習慣的輿論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