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城裡的相遇(我與一座城・紅色記憶④)

圖爲南昌市八一廣場。  影像中國

騎着電動車在南昌老城區轉悠,是我多年的習慣。我熟悉那些景物,那些氣息,那些歷史深處的細節。閉上眼,我的心裡依然住着一個活色生香的南昌城。

是對這座城市的愛,使我嘗試着去閱讀、去懂得南昌城。我愛上了那些老建築,愛上了那些有名或無名的英雄,愛上了默默地書寫英雄城

中山路勝利路交匯處,一幢青灰色大樓掩映於香樟翠柏間。1927年8月1日,在周恩來、賀龍葉挺朱德、劉伯承等同志的領導下,南昌起義爆發,起義總指揮部即設在這座名叫江西大旅社的大樓裡。我不止一次佇立樓前,追尋英雄們的身影。參加南昌起義的官兵2.3萬多名,留下姓名的僅千餘人。而正是這些革命前輩們前赴後繼的奮鬥與犧牲,換來了我們今天的幸福、和平、繁榮和強盛。

爲了寫一篇關於南昌起義的文章,一個週末,我走進南昌市第二中學蘇圃路校區古樟邊的葉挺指揮部舊址格外寂靜,陽光照暖朱欄樟樹的枝葉穿過拱門翠綠欲滴。我的耳邊,葉挺將軍鏗鏘的詩句在迴盪:“爲人進出的門緊鎖着,爲狗爬出的洞敞開着,一個聲音高叫着:――爬出來吧,給你自由!我渴望自由,但我深深地知道――人的身軀怎能從狗洞子裡爬出!我希望有一天,地下的烈火,將我連這活棺材一齊燒掉,我應該在烈火與熱血中得到永生!”

那一天,我還去了花園角街2號,一座磚木結構的江南風格民居,那是當年朱德同志的住處。1927年7月27日,中共中央前敵委員會書記周恩來風塵僕僕到達南昌後,夜宿這座民居的大廳,並與朱德共商起義大計。

子固路165號,當年的南昌西大街48號,曾爲賀龍軍部駐地。我多次走進這座中西合璧的建築,隔着時空,彷彿仍能聽到賀龍同志有力的聲音:“我完全聽共產黨的命令,黨要我怎麼幹就怎麼幹!”

家舍業浴血奮鬥,不管面對多大困難,革命前輩們無所畏懼,懷揣着神聖的使命,奔走於中華大地上。我似乎看見,那些堅守信仰的人用雙手撕開了沉沉的暗夜,托起了一輪嶄新的朝陽。

我騎着電動車穿行於南昌城裡的大街小巷,時常在某座老建築面前停留,發一會兒呆。有時候,我會莫名地涌起一陣激動,彷彿穿越時空,與那些革命前輩相遇。

前些日子,我全身心投入到一部報告文學的寫作中。這部作品講述了15位犧牲在工作崗位上的扶貧幹部先進事蹟。我認真閱讀了這份沉甸甸的名單。他們,有的工作、生活於南昌,有的曾經在南昌求學深造,有的人也像我一樣,曾久久駐足於南昌起義紀念館中。他們在想些什麼呢?也許,他們在思考這樣一個問題:革命前輩在驚濤駭浪中作出了人生最重要的抉擇,我們又該如何度過自己的一生?

我一遍遍摩挲着這些照片:“90後”扶貧夫妻吳應譜樊貞子,“郎中書記”謝仕發,“寨俚的燈盞胡學發,“扶貧尖兵彭午林,畲鄉貼心人李桂芳……接下來的兩個月時間裡,我每天都在與這些扶貧幹部進行心靈對話。一個字一個字敲擊,我從來沒有如此感動,從來沒有流過如此多的淚水。我被這些扶貧幹部的犧牲精神所震撼,一個人活在世界上,有情懷,有擔當,有愛,是多麼高尚,多麼厚重如山呀。

累了,我就倚靠在窗口,仰望城市的星空腦海裡彷彿放映着一部電影,那一幕幕情景,是我筆下的扶貧幹部生前的工作、生活片段。那個愛笑的小夥子,是贛南醫學院的教師肖新泉,誰家有困難,他便出現在誰家,是羅田村男女老少的“暖男”。那個皮膚曬得黝黑的,是江西省僑聯機關黨委專職副書記曹建彭,他有一句話讓雙港村的村幹部至今忘不了:“我們面前擺着一張考卷,怎麼答,需要大夥兒一起努力。”那個坐在樹下幫貧困戶蓮子的,是“紅都好人”廖德熙,如今,青江坪組85歲的五保戶張件秀只要想念他了,便會下意識地去摸摸冰箱,用臉貼衣櫃,冰箱和衣櫃都是廖德熙買給老人的。那張幸福滿滿的婚紗照上,吳應譜、樊貞子像兩個調皮的孩子,他們生前各自蹲守山村扶貧,結婚兩個多月,在新房裡住了不到一個星期……

我的腦海裡忽然涌現出這樣一幅畫面:那些扶貧幹部從我的書稿裡站了起來,那些參加南昌起義的戰士也從照片裡走了出來,他們在南昌的星空下相遇了。我自己就像一位通信員,爲今天的英雄和昨天的英雄送信,而他們的信上寫着同樣的字眼:奮鬥、初心、使命、犧牲、美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