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 涼 石 窟:在 這 裡,佛 見 衆 生

▲ 甘肅平涼雲崖寺石窟7號窟北壁左側。溫潤慈悲,靜謐安詳,舉手投足間盡是似水的悲憫,將莊嚴與柔美融合得恰到好處。

▲ 甘肅平涼南石窟寺。撒入窟內的光和紅色的砂土給了流光溢彩另一種詮釋,是自然賦予了佛別樣的魅力?還是佛選擇在這裡不動聲色地妝點自己?嗯,這是個問題。

▲ 以上三張圖來源於:平涼市文物管理局 攝影:趙廣田

▲ (雲崖寺石窟)攝影/朱銳

佛來之時,其道有三

甘肅平涼,佛教文化“東進西漸”的“橋頭堡”,途經境內的秦漢古道、絲綢之路、北魏古道架通了東西方佛教文化交流的橋樑。

作爲曾經西部重要交通樞紐和佛教從西域入中原“東進”過程中的沿路必經城市,平涼成爲最早得聞佛法的地區之一。

▲ 甘肅平涼大雲寺。涇川的寺院羣曾連續三次出土佛舍利,在世界上絕無僅有。圖/視覺中國

巧的是,平涼在佛教漢化後的“西漸”反流中,同樣發揮了滲透輸出的功能。

秦漢古道由河西走廊沿騰格裡沙漠南緣進入景泰、靖遠、會寧到達平涼境內的靜寧、莊浪,後翻越隴山經過崆峒、華亭出平涼境,再經隴縣、千陽、寶雞、武功,沿渭河東行至長安。

▲ 甘肅平涼崆峒山。攝影/醬子

這條道路在平涼境內沿線分佈的佛教石窟有莊浪紅崖寺石窟等16處石窟羣,以及華亭的石拱寺等4處石窟羣。

絲綢之路在西漢開通以後,大量的商旅往來穿梭,由於人畜飲水等水源補給方面的實際需要,涇河貫通於全境的平涼成爲長安至涼州之間最繁忙的交通樞紐,並逐漸發展成爲關隴地區的核心城市之一。

▲ 在涇河沿線,曾有大量商旅往來穿梭。圖/馮木波

這條道路在平涼境內沿線分佈有:以涇川的王母宮石窟、南石窟寺、羅漢洞石窟爲代表的數量多達600餘個的“百里石窟長廊”。

北魏古道從大同出發,經鄂爾多斯、陝北、慶陽到達平涼。

▲ 甘肅平涼雲崖寺石窟。攝影/朱銳

該線是雲岡石窟佛教藝術向西傳入隴東的主幹道,涇川王母宮石窟、南石窟寺和莊浪雲崖寺石窟的造像風格正是受到來自這條線路上的文化影響應運而鑿。

這兒,藏着佛的記憶

佛初來中國,只交到了貴族朋友,對他有了解的僅限於統治階層。

▲ 雲崖寺石窟4號龕北周一佛二菩薩石造像。攝影/朱銳

南北朝時,由於統治階層的需要和提倡,佛和民間的距離才得以拉近,一時間集中涌現出大量石窟。

▲ 雲崖寺石窟全景。攝影/朱銳

而平涼境內的三處石窟羣,則承載着東西方佛教文化傳播的記憶。

涇川丨百里石窟長廊

西起涇汭河交匯處的王母宮石窟,東至涇明鄉太山寺石窟之間,在涇河兩岸及其山溝中的石質沙岩上開鑿着衆多佛教石窟羣,因分佈長度累計約100餘里,故稱“百里石窟長廊”。

據2000年普查,全縣現存窟龕600多個。

▲ 王母宮石窟。圖/平涼市文物管理局 攝影/趙廣田

約公元494年—500年,涇州刺史抱嶷主持開鑿了化政寺石窟(王母宮石窟),此爲平涼乃至隴東地區有明確紀年記載開鑿時間最早的石窟,與雲岡第六窟中心塔柱式形制相似,因早期造像較多,也稱千佛洞。

永平二年(509),涇州沙門劉慧汪聚衆暴動,北魏派悍將奚康生平叛,其間多有殺戮。

▲ 南石窟寺裡神色安詳的佛像。攝影/馮木波

爲了安定民心,消除罪孽,奚康生於次年建造了規模宏大的南、北石窟寺(北石窟寺在今慶陽市西南25公里處)。

▲ 南石窟寺。圖/平涼市文物管理局 攝影/趙廣田

而南石窟寺作爲國內少見的以七佛爲主題的造像窟,竟因殺戮和罪孽而起,着實讓人唏噓不已。

華亭丨窟龕造像所餘不多

華亭境內有石拱寺石窟、紅山石窟、佛爺崖石窟和建溝石佛羣,其中石拱寺始建於北魏晚期(386—534),現僅存14個窟龕和249餘身造像。

▲ 圖爲石拱寺石窟。圖/中國甘肅網-蘭州晨報

佛爺崖石窟、紅山石窟現存17窟,內無雕像,專家斷定其開鑿於唐代。建溝石佛羣遺留造像10餘尊,目前分別收藏於石拱寺文管所及縣博物館保存。

▲ 煙火與歲月在華亭石窟中留下的痕跡。圖/佛信網

雖然飽經歲月的洗禮,但這些佛像仍然熠熠閃光。有的靜坐安詳,有的目光慈悲,有的衣袂飄飄,有的拈花而笑……

莊浪丨八大石窟羣之鄉

莊浪境內共有16處石窟,初建於北魏,經西魏、北周、唐、宋、元、明至清諸代,形成了今天的八大寺羣,即雲崖寺、紅崖寺、朱林寺、大寺、西寺、朝陽寺、金瓦寺和佛溝寺。

另有木匠崖、三教洞、殿灣、店峽、陳家洞、石窯河灘、紅崖灣等多處石窟羣。

▲ 紅崖寺石窟外景。圖/平涼市文物管理局 攝影/趙廣田

朱林寺石窟共有5窟,造像6尊,這些造像具有鮮明的宋、元時期特徵。

▲ 紅崖寺窟羣共有窟龕10個,現存泥塑像50尊,且有佛教窟改造爲道教洞的印痕。圖/平涼市文物管理局 攝影/趙廣田

而西寺、佛溝寺、喬陽寺、金瓦寺石窟的開鑿同樣跨越了北魏晚期至宋、明時期,規模不大,鮮有造像,或系損毀。

陳家洞又名龍眼山石窟,現有洞窟9座,在河牀北岸有5.5米高北魏摩崖造像三尊,唐代殘塔一座。

空窟無佛?心有佛光

作爲周秦漢唐的心臟、關中的上游,歷代統治者都很重視對平涼的經略,這直接影響着平涼佛教石窟及造像藝術的發展水平和建設規模。

▲ 雲崖寺石窟羣分佈在雲崖主峰,創建於北魏、西魏、北周之際,現存窟龕16個,造像73尊,藝術風格受雲岡石窟的影響較大。攝影/朱銳

清麗秀美,生動傳神的涇川石窟造像藝術以主流審美爲表現特徵,大量僧房窟則以北朝形制爲主要表現形式,它們共同支撐起平涼石窟羣的獨特魅力。

▲ 甘肅平涼羅漢洞內遺存的宋代壁畫,色彩依舊清晰可見。攝影/朱銳

平涼石窟羣近以千計,然而有造像的石窟不足百處,更多的石窟則爲空窟。

一直以來,人們將這些空窟當作“廢窟”,其實不然,這些空窟的背後,隱藏着大量的歷史信息。

▲ 遠看羅漢洞。攝影/朱銳

古印度在未曾出現佛陀造像時,僧人開鑿出一種石窟——支提窟。窟爲覆鬥形,窟中心有一石塔柱連接上下,塔柱上刻經文及表法圖形,代表佛陀。

▲ 綻放在石窟壁崖深處的七彩極樂世界。攝影/馮木波

僧人修行是一邊環石柱繞行,一邊誦經觀想。這種古老形制的石窟同樣出現在涇川鳳凰溝石窟。

造像產生之前,僧人以苦修爲主,並不塑像以供。這些空窟作用爲禪窟、僧寮窟,形制多樣,有高十餘米猶如廣廈者,有窟窟相連,綿延數百米者,有開鑿豎井攀緣到懸崖洞窟的。

▲ 需要藉助梯子才能進入的羅漢洞石窟。攝影/馮木波

僧侶遠去,徒留空窟,向我們展示着佛教傳入平涼年代之久遠。

從北魏至宋代,平涼境內一直建有地方一級政權,是軍事屯御要地、商貿中轉重地和佛教發展的核心區。

▲ 靜謐安詳的諸佛。攝影/馮木波

北魏永平二年(509),涇州沙門劉慧汪領導大規模的僧侶起義,參與人數達到1.7萬人,足見當時該區域僧侶人數之衆。

東來傳法的印度僧侶走完幾萬裡之後,在平涼境內休整齋戒,隨即進入長安。

▲ 王母宮石窟壁上整齊排列的佛像。圖/平涼市文物管理局 攝影/趙廣田

西去取經的中原僧侶離開長安抵達平涼後,則在這裡休憩調養,然後踏上翻越隴山、西出陽關的萬里征程。

▲ 佈滿字跡的羅漢洞。攝影/朱銳

數量衆多的當地僧侶、東進西出的僧侶聚集到平涼後,多在洞窟棲身。這些洞窟或爲自然生成後期改造,或爲人工開鑿容身即可,也有信徒集資開鑿大窟,從而形成這一規模。

▲ 依壁而鑿的羅漢洞石窟。攝影/馮木波

空窟真實地折射出佛法傳入平涼的悠久歷史和古代平涼的佛教發展之盛,堪稱佛教文化傳播的重要見證和歷史“活化石”。 也許這些帶有殘缺的佛像並不符合你對“高顏值”的認知,但佛的美,在骨不在皮。 每一個石窟背後,都藏着千百年前不遠萬里在山崖上一個挨一個鑿窟修行的僧侶們的虔誠與汗水。 這些人,或爲尋求解答內心困惑、或寄希望於藉此改變他人或自己,他們來到心中所想之地探索與經歷,苦也好,悟也罷,參禪也好,無果也罷。

這種行爲本身,就已然夠美。

世界藝術精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