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反腐雷霆萬鈞 榮盛生物、長風藥業、力捷迅的進退取捨(上)

深度 獨立 穿透

不破不立、破而後立

作者：陳晚鄰

編輯：李明達

風品：南辭 明湘

來源：首財——首條財經研究院

重塑良幣效應、重溫醫者仁心，治亂需重典。

7月21日，國家衛健委聯合多部門召開會議，部署開展爲期1年的醫藥反腐整治。

強烈信號，自然波及到上游醫藥企業，除了一些上市公司股價大幅波動，IPO審覈關口亦有收緊之勢。

8月2日，北京證券交易所在發行上市審覈動態中，對醫藥企業推廣費的商業合理性，給出四大審覈關注重點：

內控制度是否健全有效，異常推廣商相關業務發生是否真實合理，是否通過資金流水覈查有效排除異常資金往來情形，是否充分獲取相關外部證據等。

雷霆萬鈞中，壓力前所未有，一些底色不足者悻然“離場”。據媒體統計，截止8月21日，年內北、滬、深交易所已有15家醫藥公司終止上市計劃，包括榮盛生物、齊暉醫藥、力捷迅、漢王藥業、致善生物等。

到底在躊躇什麼，又有什麼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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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一產品打天下

3年2543場推廣會議

學術拜訪花掉1.6億

趕着監管風口，榮盛生物的主動撤單頗有深意。

8月7日，上證所印發《關於終止對上海榮盛生物藥業股份有限公司首次公開發行股票並在科創板上市審覈的決定》。

公開信息顯示，榮盛生物致力於疫苗及體外診斷試劑的研發、生產及銷售，產品主要用於傳染病的預防及診斷。2022年6月遞交上市申請並獲受理。12月過會後因一起官員受賄案一度進程擱置，直到今年6月才恢復發行上市審覈。

兜兜轉轉，最終撤單雖有遺憾，可看看基本面不算多意外。

2019年至2021年，公司營收1.23億元、1.68億元和2.62億元；淨利-2242.3萬元、-3480.42萬元和1591.76萬元。2022年前9月營收2.16億元，淨利1086.77萬元。

可見，企業2021年纔開始盈利，雖然2022年延續了扭虧勢頭值得肯定，但2億多元的營收，淨利不足1100萬元，盈利之薄仍肉眼可見，發展質量有無提升空間？

據北京商報，自2016年首款疫苗獲批上市後，榮盛生物至今未有第二款產品上市（注抗環瓜氨酸肽抗體（簡稱“CCP”）檢測試劑盒今年6月獲批），產品單一且市佔率低。

2020年至2022年，榮盛生物水痘疫苗批簽發量佔比1.87%、4.06%和6.70%，持續增長值得肯定，然總體佔比仍較低，且要與百克生物、上海所、長春祈健、科興生物等頭部玩家搶奪市場。

據招股書，榮盛生物共擁有21項在研疫苗、體外診斷試劑項目，包括凍幹人用狂犬病疫苗(Vero細胞)、13 歲及以上人羣水痘減毒活疫苗等。據其預測，獲批時間最快的項目是適用於“13歲及以上羣體”的水痘疫苗，預計有望2024年獲批。其他項目則仍遙遙。

客觀而言，爲提升業績，榮盛生物沒少努力，起碼銷售費上算得上大手筆。

2019年、2020年、2021年和2022年前9月，公司銷售費4289.40萬元、5473.78萬元、8456.58萬元和3958.08萬元，佔營收比達34.61%、32.62%、32.28%和33.81%。

其中，最大支出是推廣服務費，佔銷售費比達64.16%、86.43%、87.47%及87.58%。

對此，榮盛生物解釋稱，公司委託專業推廣服務商進行市場推廣，通過客戶拜訪、舉辦會議和信息收集等方式加強客戶對公司疫苗產品特點與優勢的瞭解，加強公司對於市場競爭格局、市場規模與區域市場需求的瞭解，增強公司產品的市場地位和競爭力。

但也坦承，若市場推廣效果不達預期或競爭格局進一步加劇，公司推廣服務費投入存在持續增加風險，銷售費如居高不下，可能對公司業績造成不利影響。

更深一度看，在醫改提質降價、創新增效、打擊帶金銷售的當下，如此佔比的銷售費、推廣費可是加分項？有無逆行姿態、商賄質疑？

2022年11月7日，榮盛生物首次上會便遭暫緩審議。

卡殼背後，除了要求公司落實是否存在突擊確認銷售等情形，推廣服務費亦是現場問詢的重點問題之一：

請發行人代表說明推廣服務費用的結算規則，“是否與主要推廣服務商、終端客戶存在未經披露的利益輸送情形”；針對2022年的疫情發展情況，上市委還請發行人代表說明“結合客戶分佈、各地受疫情影響下實施推廣活動的可操作性，分析報告期推廣活動頻次的合理性”。

2022年12月26日，榮盛生物雖成功過會，但服務商推廣活動的真實性仍是關注焦點：確認服務商推廣活動頻次真實性的具體方法，以及各年度推廣頻次前五大省份對應的銷售情況，推廣活動和銷售業績是否匹配。

不算苛求。2023年6月，榮盛生物披露《申報會計師回覆意見》顯示，2020年至2022年三年間，榮盛生物共計開了2543場推廣會議，拜訪客戶44.42萬次，花掉1.9億元，單學術拜訪一項就發生了39.87萬次，花掉了1.6億元。

什麼概念呢？

據第一財經，以疫情防控下的2022年爲例，榮盛生物大大小小開了1653場推廣會議，平均3天一大會，2天一沙龍，一天4小會，每週近32場，花掉1747萬；還花了8540萬用來拜訪客戶，共計拜訪19.63萬次，按照249個工作日算，每天拜訪客戶788次，其中學術拜訪每天683次，專家拜訪每天73次。

2

曾捲入官員受賄案

招股書還顯示，公司體外診斷業務均存在公司經銷商轉售其他經銷商的情形。2021年，體外診斷業務收入4654.34萬元，公司選取了部分客戶，分析產品終端銷售分佈情況，所選取的樣本銷售收入爲2524.51萬元，其中產品轉售其他經銷商的收入佔所選取樣本的18.84%。

除了銷售費，合規性還有考量點。

就在上述過會三天後，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開庭審理了江西省政協原副主席受賄、濫用職權一案，從而直接影響到了榮盛生物的IPO。

事情還需從2020 年說起，榮盛生物開展股權融資，並引入部分外部人員通過員工持股平臺裕益盛參與投資持有公司股權。

其中，實控人朱紹榮接受朋友肖某及其親屬參與投資，投資金額100萬元，上述投資資金由第三方代爲支付至朱紹榮女兒朱亦楓的銀行賬戶，朱亦楓作爲代持人代肖某持有公司該100萬元出資份額。

招股書披露，2021 年 8 月，因肖某被立案調查，朱紹榮、朱亦楓知悉其作爲國家機關公務人員不能參與投資持有非上市公司股份，朱亦楓即按監察部門要求返還清退上述全部投資款項。投資款項退還後，雙方股份代持關係解除。且監察或檢察機關均未對公司及朱紹榮有留置、扣押或查封財物及其他處理或要求。

最終，2023年6月榮盛生物再度重啓IPO，虛假一場可謂萬幸。然僅兩個月，便又主動撤單了。

2023年8月22日，浙江省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宣判江西省政協原黨組成員、副主席肖毅受賄、濫用職權一案，肖毅被判處無期徒刑。

“靴子”落地，好事還是壞事呢？

3

中標集採、“醫院拜訪”費連增

不止銷售費，據21世紀經濟報道，最近有消息稱，交易所對非盈利生物醫藥企業IPO項目正在收緊。

孰是孰非，等待時間作答。可以肯定的是，成長性、回報確定性是企業價值根基，是提升上市公司質量的關鍵。即使鼓勵創新、贏在未來，也要有紮實底盤。

2021年底，長風藥業向科創板衝擊後選擇撤回材料。2023年6月，捲土重來並獲受理，擬募15億元，用於擴產研發投入等。

公開信息顯示，長風藥業主要從事呼吸系統疾病領域藥物的研發、生產及銷售，吸入製劑研發管線涉及哮喘、COPD（慢性阻塞性肺病）、過敏性鼻炎等治療領域。目前公司已上市3個產品。

乍看，產品線更豐富些。然細觀，真正能打的還是吸入用布地奈德混懸液。2021年和2022年，銷售收入爲2983.18萬元和3.36億元，佔當期營收比71.05%和96.22%。而氮斯汀氟替卡鬆鼻噴霧劑2022年銷售收入僅41.63萬元。

追其原因，納入集採功不可沒。2015年5月，吸入用布地奈德混懸液獲批上市，當年6月便中選第五批全國集採。產品從14元/支降爲3.19元/支，降幅達78.3%。

但也因此一舉打開市場。2021年、2022年集採渠道貢獻收入0.28億元、2.69億元，佔總收入比達66.67%、77.08%。

質疑點在於，搭上集採快車的長風藥業銷售費卻不降反升。

2020-2022年，銷售費分別爲2651.76萬元、5181.52萬元及1.36億元。

其中，市場推廣費由2020年811.95萬元增至2022年9358.81萬元，漲幅超10倍，佔銷售費比重從30.62%升至69.03%。

企業甚至直接列出了“醫院拜訪”費用，2022年、2021年和2022年分別爲0、311.67萬元和2385.76萬元。同期，市場信息分析與收集費爲0、52.85萬元、4990.9萬元，陡增之態顯得頗爲扎眼，尤其結合當下的醫藥反腐潮。

對此，長風藥業曾向媒體表示，產品被納集採對銷售產生了積極的作用，但不意味着公司無需進行市場推廣即可實現銷售規模增長。

“由於醫療機構對於中選產品的承諾採購量與實際採購量存在一定差異，實際執行中無法保證中選企業的市場份額，因此公司需進一步加強學術推廣能力和品牌影響力。”

吸入用布地奈德混懸液目前已覆蓋8000多家終端醫療機構，“市場推廣活動效果顯著”。“公司委託專業的第三方推廣服務商開展醫院拜訪工作，拜訪內容包括產品宣介、學術交流、臨牀指導、回訪服務等，旨在與醫生、醫院及其他醫療機構建立良好的合作關係，促進藥品的銷售和推廣。”

話雖如此，可在醫藥反腐零容忍，醫改提質降費、鼓勵創新的大潮大勢面前，上述費用高增是否有逆行姿態？多少可持續性呢？

未完待續……

本文爲首財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