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慧英專欄》民主的緩慢窒息

立法院外青鳥羣衆衝破護欄。（截自中時新聞網直播）

韓國總統尹錫悅像頭拒絕接受現實的困獸，不讓檢警進總統府搜查，也不提交答辯狀。與決定戒嚴時的狠厲相比，此時一味逃避的尹錫悅讓人鄙夷。但這麼一個懦夫，卻曾讓韓國一度瀕臨戒嚴的深淵。這提醒我們，民主其實是非常脆弱的。韓國的戒嚴因爲動作大，立即激起民意反彈，但如果民主遭到的是持續而緩慢的窒息，民衆未必能察覺民主正在缺氧中。

自從極右民粹及民族主義在國際間崛起，其中尤以川普兩度當選美國總統爲指標，探討「民主已死」的書可謂汗牛充棟。蘇聯解體時，福山曾認爲西方自由民主體制是所有文明都會走向的終點，結果歷史並未在此終結，對傳統民主建制充滿憤怒的民粹風潮，儼然成了歷史的新道路。篤信古典民主信念者認爲這只是一時的亂流，卻沒發現自己被時代淘汰，傳統的民主運作已經鬆動弱化。

民主機制最基本的元素，包括了公開公平的定期選舉、能有效監督制衡政府的國會、獨立的司法、充分的人權保障與言論自由。但國會「爲民喉舌」的價值，已經在網路的衆聲喧譁中褪色。民粹派認爲高層菁英自私、高傲、不知民間疾苦。這也是爲什麼反移民浪潮會催生出英國脫歐、川普入主白宮及德國的另類選擇黨躍居第2大黨。

當金字塔頂端高談闊論着全球化與貿易自由時，名利優渥的他們不會理解貧窮線下苦命人的不安。當傳統媒體的主編只關注在高層政經決策時，底層人民覺得主流媒體不食人間煙火。傳統民主機制曾經是很多國家的理想，也是篤信民主理念者絕不委協的堅持，但在時代的沖刷下，舊有的民主機制出現疲態，已無法充分迴應人民的需求。川普帶領美國再度走回保護主義，證明人民渴望新的治理模式。

政經菁英失去了普羅民衆的信任，導致民主機制也隨之貶值，很多人認爲政治不過是無良政客的惡鬥與分贓遊戲。川普雖是真小人，但對自己的競選承諾說到做到，對選民來說還比較值得信賴。當政經高層、民意代表與媒體失去民衆的信任時，民主的功能也會隨之削弱，人們看不到所謂「偉大的民主」有什麼珍貴的價值。

臺灣的民主其實面臨了更嚴重的慢性窒息，因爲有一把刀一直懸在大家頭上。在中國大陸的軍事威脅下，執政者可以藉國安之名行限縮民主之實。明明選民決定在野黨拿到國會多數，但民進黨卻不肯接受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動員青鳥、祭出釋憲來對抗國會。媒體幾乎一片綠，報導跟着顏色走，加上網軍與大內宣的反覆洗腦，「抗中保臺」成了最高位階的大是大非，什麼貪污腐化、施政無能都不算回事。

所以民進黨立院黨團的小編纔會在第一時間挺戒嚴，因爲年輕世代不曾經歷威權時代，也不知道不民主不自由到底是什麼樣，只知道逮住機會就修理在野黨。

當執政者不斷拿大陸來恐嚇民衆、對異議者扣紅帽子、蠻橫與國會對抗、言論愈來愈一言堂時，臺灣彷彿逐漸倒帶回了威權時代，民主前輩拚死打造的民主，也在緩慢地窒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