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國珍》18歲「小壯丁」成長記之八十四 熾熱的眼光

朱國珍》18歲「小壯丁」成長記之八十四 熾熱的眼光。(圖/愛傳媒提供)

【愛傳媒朱國珍專欄】故事緣起於我想念高中母校，趁着暑假返校探望當年的訓導主任（後來的校長以及董事長）吳韻樂修女，我帶上寶貝兒子小壯丁同行。

我對吳修女說：「小壯丁高中畢業兩年，都沒有想到回自己的母校探望恩師。」修女笑道：「通常是人老了纔會想到母校。」

這個答案太有趣了，想想自己，好像也是如此，人生跌跌撞撞滿頭包，最後想討拍的地方還是學校。尤其達人女中是我的人生轉捩點。我跟小壯丁說：「我在這裡從一頭野獸漸漸感化成爲一個人。」

當年我因爲發音標準，在校內演講比賽脫穎而出，經常在校內重要慶典代表學生致詞。某次校慶，學校舉辦盛大活動，邀請臺北市教育局督學、社會賢達與家長代表參與，這回又指派我上臺致謝詞。公開發表的講稿事先經過國文老師潤飾，一切太平盛世。到了當天，我上臺之後，先是按照講稿說了第一段，之後就脫稿演出，直指學校管教過度嚴格，任課老師私心太重，學生品格有待加強巴拉巴拉之類的批評，說得臺上貴賓臉色發青，臺下學生偷偷訕笑。當時卻沒有任何一個老師或修女上臺制止我，他們非常有修養的容忍我發言，繼續讓我說完，鞠躬下臺。

更奇妙的是這件讓外賓以及全校師生尷尬事件，校方竟然沒有處罰我，也沒有約談我，繼續讓我正常上課，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直到隔天，我放學回到家，母親看到我劈口就問：「今天校長突然把我找去學校，說妳在學校闖禍，校長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點點頭，默認我的邪惡事件。我媽接着說：「你們校長是修女，她擔心我們家庭有問題讓妳受了打擊纔會變成這樣。我跟校長說家裡沒事，她才放心。她也沒說要處罰妳，希望妳自己好好想想。」

我聽到這裡覺得非常羞恥，但是十七歲的我仍然叛逆的不肯承認這世界的善意。

接着我媽說出那句得到林榮三文學獎散文首獎作品〈半個媽媽半個女兒〉當中的名言：「校長看到我的第一眼，問我是不是妳的親生母親。妳到底在學校都跟人家說什麼？會讓人家覺得我不是妳親生母親。」

那年我媽大約三十五歲，是個美麗的輕熟女，確實很難想像她有一個十七歲的女兒。

修女們讓我自己尋找生命出口，用寬容等待我的覺悟，還不斷給我機會探索潛能。民國七十三年我獲得臺北市東區國語文競賽即席演講第一名，要代表臺北市前往高雄參加全國比賽，吳韻樂修女親自帶領我和獲得作文比賽冠軍的學姊一起南下，在會場門口留下青澀的身影。

如果我在自己做了母親之後能夠有一絲絲寬容與耐心陪伴，絕對都是來自達人女中那三年的薰陶，透過修女與老師們身教言教讓我感受到信德與愛德的美好，以及生命中重新蘊育的希望！

幾年前我開始不定期回到高中母校探望吳韻樂修女，她仍然和當年一樣面帶微笑面對我所有的魯莽，包括這次突發異想要帶小壯丁來到全部是女生的學校。爲此吳修女先向校長報備，因爲學校有校規，除了洽公或施工，基本上不開放男生入校。

我們在吳修女的導覽下重溫校園生態，小壯丁看到改建後的學校設施貼心完善，直說將來要讓我的「孫女」念達人。導覽過程遇到下午三點放學的國中部學生，小學妹仍然穿着和我當年相同的制服，彷彿看見了自己的青春身影。離開校園之後，我問小壯丁好玩嗎？他說：「我感受到熾熱的眼光！」

我以爲他的意思是認同我對母校的熱愛，在校園漫步時行腳之間不斷凝視一草一木，釋放感情與懷念。直到我們在幾乎沒有乘客的公車上遇到一羣高中女生，她們在下車前，有幾個人朝小壯丁這裡看了好幾眼才移動腳步，我終於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熾熱的眼光」！這番領悟，也重新引燃了我的青春回憶與暖陽人生。

作者爲大學講師、作家、廣播主持人，曾創下連兩年獲林榮三文學獎雙首獎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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