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國珍》用食慾隱喻性慾的短篇小說《食慾》

朱國珍》用食慾隱喻性慾的短篇小說《食慾》。(圖/愛傳媒提供)

【愛傳媒朱國珍專欄】我最喜歡的英國小說家朱利安．拔恩斯，寫過一篇叫做《食慾》的短篇小說，描述一個失智的老牙醫與情人之間的故事，用食慾隱喻性慾，在色衰愛弛之後，只剩下食物的名稱繼續牽引兩個人的戀情。

老牙醫幾乎癱瘓，每天最主要的活動就是坐在椅子上，聆聽照顧他的情人唸書給他聽，透過《烹調的樂趣》、《康斯坦絲．斯普賴食譜》、《瑪格麗特．科斯塔四季烹調法》等書，喚醒老牙醫的感官。情人曾經調皮地故意朗讀《1954年邦維書爾的倫敦》這本書，試圖讓老牙醫回憶起自己年輕時，剛剛懸壺濟世的青春時代，那時候，老牙醫還能在書上眉批許多筆記，而如今，他只對如何買到羊肉有興趣。

這篇小說中，朱利安．拔恩斯創作出讓我認爲是歷史上最動人的求婚宣言：「薇薇，我想和妳有一段長長的曖昧關係，從我們結婚以後開始。」

即使這段克服萬難而締結的婚姻關係，終究走向滅亡，然而他們還是開始了。情人始終陪伴在老牙醫的身邊，在他狀態不好的時候保持冷靜，狀態好的時候讀書。每每透過書中食物的辯論，拉近彼此的心靈距離。例如「牛排牛腎派」，老牙醫會專注聆聽，參與意見。

情人說：「這道菜最經典的使用配方是牛腎。」

老牙醫：「牛腎必須先在沸水裡焯過，然後把1.5磅牛腿肉或其他牛肉切成半英吋厚的小薄片。」

老牙醫不斷強調「或」，他說：「或四分之三磅小牛或小羊腎，或三茶匙黃油或牛脂，或一杯紅葡萄酒或啤酒。」

說完之後，老牙醫笑了。情人看到他笑了，好高興。

故事就到這裡結束。

在走向死亡的道路上，還有人陪伴着，面對哀愁的命運，也能擁有片刻的歡愉。愛慾滅絕之後任憑食慾牽引，人與人之間，若是交換過真心，始能情繫最本能的感官與記憶。小說家朱利安．拔恩斯的作品，第一次讓我感覺這麼勵志。

女友曾經分享她最哀愁的食物，是與情人結束旅行時的最後一餐。她說：「即使滿桌豐盛佳餚，入口全都是無味的料理。」

我猜想，那段無法承諾的關係，也許讓明天過後再度淪爲空頭支票。中年人談戀愛，各自有沉重的負擔，歲暮年華，總要過了一定的歲數才明白，天長地久不但是神話，更是謊話。分離前的最後一頓飯，總讓我聯想起死刑犯上路前的最後一餐，通常國際慣例都會讓將死之人自行選擇食物，滿足遺願。如果是我，不會選擇食物，我渴望得到一滴情人的眼淚，在來世相見的夢中。

作者爲大學講師、作家、廣播主持人，曾創下連兩年獲林榮三文學獎雙首獎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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