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想的妻子,註定不理想

COSMO專訪作家王欣。

在時尚傳媒的領域“反褲衩陣地”是個響噹噹的ID,而這幾年這位資深時尚媒體人、自媒體大V把大多的時間用於潛心創作小說。新書《不理想的妻子》面世,他很“貪心”地想給所有人看,男人、女人、成年人、青少年……而對於自己他又要求得很單一,他說:我沒有“斜槓”,我就是王欣,作家。

以下是C OSMO爲讀者帶來的王欣獨家專訪,關於新書,關於時尚,關於和我們COSMO的緣分,關於他。

沒有人心甘情願對它人而言理想

COSMO:新書名爲《不理想的妻子》,寫到了不同的妻子。現代社會經常把人分類、把女人分類、把妻子分類。你是怎麼看待各種視角和分類下的“理想妻子”,又怎麼看待現代語境裡“妻子”這個身份?

王欣:我覺得,無論是把妻子分爲“女戰士”、“菟絲花”還是把丈夫分爲“經濟適用男”或其他,都是在把人簡單地進行功能性的劃分,尤其這是對使用者而言的劃分。一個理想的妻子是針對丈夫而言的,而理想的丈夫是針對妻子而言。但是我這本書不是想講妻子或者丈夫的功能性。我想說妻子只是一個身份,也許因爲她不夠服從、不夠溫柔、不夠體貼,就對於她的丈夫或者旁人來說不夠理想。可是我想說,不理想的妻子註定是“不理想”,因爲沒有任何一個人心甘情願去做一個“對他人而言理想”的身份,那代表着犧牲和妥協。我們這一輩子應該去做的是理想的自己。

困在家庭中的妻子,有些是心甘情願自己的選擇。她們在選擇婚姻的時候,進入了妻子這個身份。但是這個身份不應該是一成不變的,不是成爲妻子,就得拿妻子作爲一生的座標和人生最大的志願。我這本書講的就是,有人願意繼續成爲妻子,在這個角色中去獲得了更大的話語權,也有人是掙脫這個角色。妻子只是一個身份,它不是永久的,是改造它、打破它還是被它束縛,在於個人的主觀選擇。

正常生活就會變成有故事的人

COSMO:對於你來說,什麼樣的女人才算“有戲”、“有故事”。

王欣:有故事的女人,代表着她的人生經歷過很多的風雨,從風雨中歷練出了智慧。我想每個小說家都願意去寫有故事的人。因爲他的人生不但是一種值得觀賞的經歷,而且從這些故事裡可以借鑑到帶給他們的智慧,給我們參考。有故事就是有生活,有人生。

其實生活中不是隻有少數的人才是“有戲”,而是隻要我們正常生活、正常學習、正常進步,都會變成一個“有戲”的人。每個人經歷的人生都是獨一無二、不可複製的,我們的故事,不管它是否精彩,都永遠存在,也值得被看到。

我們不再羞於和子女談愛、性和婚姻

COSMO:從創作者的初衷,寫這本小說的時候,最希望它能被哪些人看到?

王欣:從我的角度,是希望寫給所有人看的。當然,是十八歲以上的成年人吧。但是目前上市已經有半個月了,我發現,很多女性讀者,她們不但自己看完,之後還把這本書給青春期的女兒看。因爲覺得這樣可以讓她們的女兒提前學到一些經驗,或者看到婚姻的真相。我覺得這是我們這一代人做家長以後,比較進步的地方。我們不再羞於談愛、羞於談性、羞於談婚姻。不再做莫名其妙害羞的父母,而是開誠佈公地跟我們的下一代討論什麼是愛,什麼是感情,什麼是婚姻。所以這本書,其實現在已經覆蓋到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們。

當然我寫這本書的初衷是想讓所有人看,讓女人看見自己的過去、未來,讓男人去看見女人,讓男人去感受、理解女人,去理解他們的伴侶,理解他們的妻子。

下個目標是代表作

COSMO:你說過《SATC》裡凱莉的生活是你曾經的理想。而如今你已經做到,作爲媒體作者、自媒體作者,小說作家,你都是成功的。給自己定的下一個目標是什麼呢,心裡還有下一個“凱莉”嗎?

王欣:對,我覺得對我人生影響最大的就是《慾望都市》這部電視劇,我曾經有一條長微博(你們可以去翻)是講這部劇怎麼影響我,讓我變成一個寫作者的。我能在這條道路上,靠寫作來養活自己,我覺得自己是很幸運的。我自己的下一個目標可能是……我覺得每一個真正成功的作家都該有一個自己的代表作。比如說我的偶像餘華老師有《活着》,我的偶像王安憶有《長恨歌》、有《天香》,我的偶像張愛玲有很多很多作品。我們的文學偶像都有能代表自己的作品。我雖然寫了很多部長篇小說,但還沒有一個能代表“王欣”這個作家身份的,下一個目標就是這個,我還在努力。

只能做好一件事,所以沒有斜槓

COSMO:很多人追求“斜槓”、身份多樣性,但你似乎越來越“沉溺”於寫作。這是你已經篤定的未來方向嗎?有沒有過其它的職業理想?

王欣:我完全不追求斜槓,因爲我覺得人的精力或者說我的精力有限,我只能做好一件事。就像我的第一本長篇小說《在不安的世界安靜地活》是2013年寫完的,之後因爲連載的關係出了一本短篇小說合集《北京女子圖鑑》。但實際上我的寫作生涯中間停了大概五到六年,這中間我很專注地做一個公衆號作者、公衆號博主。因爲我的公衆號每一個字都是我自己寫,甚至每一張圖都是自己找,校對都是自己校。那段時間我沒有精力去做公衆號寫作以外的事情。但公衆號運營了十年之後,又給了我新的寫作靈感和新的熱愛。所以現在我很沉迷寫小說這件事,精力也只能用於寫小說,它是一個比公衆號更佔用時間和精力的事情。我基本上每天早上七點鐘開始寫,如果寫得不順當,寫到下午兩點,寫得順當,可能寫到晚上八點。我的“女性三部曲”長篇小說《不理想的妻子》是第一部,第二部和第三部將會陸續出版。寫完這三部整個用完了我2021到2024三年多的時間。爲此我完全停止了作爲公衆號博主身份需要參與的商業活動和社交。我一個人住在家裡深居簡出,最多的時候一、兩個月不出門,每天就這麼不停的寫,才能在三年裡把這三本小說寫完。

我沒有更多的“槓”能去“槓”後面的事情了,因爲寫作這個事太佔用精力,不能給我餘力做另外一個身份做的事。所以我沒有“斜槓”,我就是王欣,作家。

享樂是寫作者的“必須”

COSMO:大家都知道你寫作非常高產,這毫無疑問辛苦。而同時大家也知道你懂得放鬆享樂,你懂美食、旅行和購物。那麼以你的經驗,“苦”與“樂”的黃金分配比例是多少纔有最優效率?

王欣:我常說的、以及經常分享給讀者的一句話:“希望我們既能懂得掙錢,也能懂得花錢。既看到這世間的臉色,也要看到人間的顏色。”我們來人間不是爲了單純的吃苦,也不是爲了單純的享樂。吃苦是爲了享樂,享樂是了更好地投入下一次吃苦。它們就像陰和陽,我們中國人就是講協調,並不對立,都是我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我工作辛苦的掙錢,就是爲了體驗美食、美酒和華服,體驗一切美好物質帶給我的享受,它們也給我營養,哺育我的寫作。我寫的是當代現實生活,寫一個生活在頂端的人,我不能憑空去想象,我需要見過、用過、參與過,才更知道怎麼去寫。同時我也會去願意觀察生活普普通通或者很辛苦的人是怎麼生活的。享樂是屬於體驗生活的一部分,尤其作爲寫作者,這是寫作的必須。

時尚給人嚮往,它中性無害

COSMO:作爲資深時尚媒體人。你會怎麼定義“時尚”這個詞,以及你覺得時尚這件事給人帶來了什麼?

王欣:我是一個時尚熱愛者,我之所以來北京,之所以學的是法律最後削減了腦袋也要去當一個時尚雜誌編輯,是因爲我在中學的時候孜孜不倦地閱讀時尚。而且在我的微博不止一次提及,我的啓蒙就是《時尚COSMO》這本雜誌。從94年當它還叫《時尚伊人》的時候,我就在閱讀,至少有15年沒有間斷過,每一期都買。COSMO給到我的人生別開生面的體驗。這不是我的客氣話,你們可以去我的微博搜索關鍵詞COSMO,會看到我曬COSMO以前很多期的雜誌。

我覺得時尚是幫人打開眼界的一個通道。我是一個貴州遵義人,我生活在普通的工薪家庭,不看這本雜誌我是不知道有更大的世界,有北京、有紐約、有巴黎。它讓我下定決心一定要考北京的大學,我想到北京來看看COSMO說的那些地方我向往的地方,雖然看到以後發現大都是消費、跟物質有關,但這沒有關係,時尚最大的作用就是給人嚮往。這種嚮往,駕馭得好就是動力,駕馭不好會變成貪得無厭的慾望,但時尚是中性無害的。

愛和理解,誤解和傷害,在兩種力量交替中成長

COSMO:一個走心的問題:你每一次創作都會做大量的採訪,你寫了很多別人的故事,爲她們發聲,但好像很少解釋自己,甚至放任別人的誤解。某一天,會用一本書,去寫自己嗎?

王欣:寫自己要麼是一個自信的事情:當你有一天功成名就,或者經歷了獨一無二的人生,你可以很自信地書寫自己。否則書寫自己的故事就是一種自戀。

首先我是一個不自戀——或者說不那麼自信的人。所以現在書寫我自己,不是一件可以去做的事。但是我在微博和公衆號十多年,分享我的生活、分享我的人生經歷,我覺得這些也是表達我的一種方式吧。

至於誤解,無所謂,每個人活在世界上是不可能得到百分百的愛和理解的,正是因爲有愛、有理解,同時有傷害和誤解,我們纔會在兩種力量的交替中成長、不斷修正自我。所以被誤解沒有什麼。首先,被誤解不用去理會,這是你強大的標誌。第二,如果你真的發現自己被誤解,你去關注,也沒有關係,它給你一種可能是極端的方式,但是是另外一種角度去看看你自己,是不是有確實沒那麼好的地方。

書寫自己我現在沒有這個資格,當然我希望有一天我老了,我會說:好,這是我的故事,可以分享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