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政男／奧蘭多大規模殺人：也無法讓美國人願意繳械
文／沈政男
美國佛州奧蘭多市上週發生的同志夜店恐怖槍殺案，有人懷疑行兇動機與伊斯蘭恐怖組織有關，也有人臆測是針對同性戀族羣而來，但從美國聯邦調查局最新公佈的，兇手奧馬馬丁犯案當時打電話給119，以及與攻堅部隊對話的錄音來看，這件恐怖屠殺，本質上就是一起因政治狂熱而起，爲了遂行個人政治訴求的大規模殺人案，跟歷來美國發生的好幾件大規模槍殺案並無二致。
奧馬馬丁在電話裡講得不多，就只是反覆表示自己效忠伊斯蘭國首腦，要美國政府停止轟炸敘利亞跟伊拉克，並沒有提到任何跟同性戀有關的動機。先前傳出他曾到出事的夜店流連、使用過同志交友軟體，也似乎表達過對同性戀行爲的反感，因此有人以爲他乃因無法接受自己的性傾向而採取此一毀滅手段來解決內在衝突，但顯然從他留下的電話錄音完全看不出來。
光是性傾向或者其他性別相關的內在衝突，要支撐那麼惡狠的殺人行爲還不夠，通常還須加上人際互動方面的挫敗，比如2014年加州大學聖塔芭芭拉分校發生的大規模槍殺案，兇手就是因爲追求女性不順遂而起了報復心態。
大規模殺人的常見動機之一，就是這一類個人挫敗所衍生的恨世想法。遭遇個人挫敗，比如感情失利、成績被教授當掉，或者遭上司辱罵，通常一般人的反應是找對方算帳，冤有頭債有主，但大規模殺人者在腦中閉門造車以後，得出一個遷怒於大環境的結論，而展開濫殺。比如2007年維吉尼亞理工學院的大規模槍殺，兇手就是一名愛情與學業都不順遂，再加上從小似乎有情緒與行爲障礙的韓裔學生。
學校是大規模殺人最常發生的處所之一，一來因爲這類案件的兇手絕大部分都是年輕男性，他們在求學過程中被點燃仇恨而找周遭的人報復，再者學校也是人口聚集之處，方便執行此類惡行。比如2012年康乃狄克州的小學槍殺案，兇手就是選擇母親任職的小學下手。2011年挪威的大規模槍殺案，則是鎖定夏令營的青少年。
當然除了學校，戲院、車站、或者其他公共場所也會成爲大規模殺人處所。所以說此次的奧蘭多五十死槍殺案之所以發生在同志夜店，可能只是因爲兇手奧馬馬丁熟悉此一人羣聚集之處，而非對那些人有何深仇大恨。
奧馬馬丁的訴求很清楚，身爲阿富汗後裔的他，就是看不慣美國對伊斯蘭世界的宰制，但他無法隻手扭轉政策走向，於是選擇此一驚天動地的手段來表達訴求。九一一恐怖攻擊之後，這類同情伊斯蘭組織的個人恐怖行動越來越多，2015年加州聖貝納迪諾纔剛發生類似的大規模槍殺事件，而2013年的波士頓馬拉松爆炸案也有類似訴求。
▲奧蘭多發生槍擊慘案，魔術隊捐50萬美金幫助受害者家庭。（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然而這些兇手雖然都說效忠伊斯蘭組織，其實與他們並無直接聯繫，而是自己在網路或媒體上東張西望、左思右想以後，得出一個「美國政府該死」的結論，而決定「替天行道」。這些人在聯邦調局眼中，是所謂的「自我激進化」、土產的恐怖份子，跟遠在中東的伊斯蘭國沒有實質關係。
因爲政治上的理由，或者對社會議題的關注，而將仇恨指向不特定人士，只因他們也是大環境的一員，是大規模殺人另一種常見動機。政治狂熱之下，這些人幾乎失去理智，爲了遂行浮誇與自以爲是的訴求而痛下殺手。
個人的挫敗與對政治的狂熱，很多人都有，爲什麼只有少數人會犯下大規模殺人案？箇中還須有一個不想活的因素。大規模槍殺案兇手，本質上就是打算與被害者同歸於盡，但要在死前發泄心中仇恨。
此外，兇手原本的攻擊傾向也是一個輔助因子。以奧馬馬丁來說，他從小就常打架鬧事、欺負弱小，是師長眼中的頭痛人物，可說有反社會傾向。然而跟許多大規模殺人者一樣，奧馬馬丁並無前科，一出手就是滔天大案。所以說反社會性格並非大規模殺人的重要性格因素。
奧馬馬丁對伊斯蘭組織的同情，早在九一一恐怖攻擊就出現，那時大家都譴責賓拉登，但他卻額手稱慶。這兩、三年他也曾吹噓自己跟伊斯蘭國，以及波士頓馬拉松爆炸案兇手的關係，而遭到聯邦調查局調查，但後來並未發現他跟恐怖組織有什麼關聯。
雖然最終證明奧蘭多同志夜店大規模槍殺案，還是一起「孤狼式」恐怖攻擊，代表美國國土安全並未被伊斯蘭組織攻破，但類似案件接二連三發生，也凸顯美國土地上已經被撒下了難以估計的仇恨種子，什麼時候還要迸出土產的恐怖分子，實在難以逆料。
怎麼辦？再大的仇恨，要釀成大規模殺人案，都必須有一支共同的槓桿，也就是殺人武器，比如炸彈或槍枝。製造炸彈的技術畢竟只有少數人能掌握，主要還是槍枝。2012年康乃狄克州小學槍殺案發生後，歐巴馬曾落下總統之淚，並宣稱要限縮槍枝核可條件，但後來還是不了了之。
許多人都有恐怖的復仇式幻想，但沒有武器，也只能停留在腦中。槍枝氾濫是大規模殺人案層出不窮的最重要因素，它宛如咒語，讓這類復仇式幻想可以成真。只是槍枝對美國人太重要，即使發生這麼嚴重的大規模殺人案，似乎也沒辦法讓美國人願意繳械。美國的槍枝文化實在不是其他國家的人可以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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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政男，臺大醫學系畢業，雙生涯者（精神科醫師、時事散文家），現爲多家媒體專欄作家。原文出自作者臉書，已獲授權刊載，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88論壇歡迎更多討論與聲音，來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