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艾文思對手的後半生──美軍中校侵吞臺灣黃金案之29（炳文）

事後看來，他的學歷、資歷以及道德水準，和與其打交道的中、日方官員（counterpart）們相比，根本不在同一水平上。當日本黃金盜賣案雲消霧散後，我們不妨來檢視一下當年艾文思的「對手」們，是如何經歷了後半生。

以下列出了1945年10月前臺灣總督府和臺灣行政長官公署對應的部門，以及新接手的中方主管。由於艾文思主管戰地民政，所以在臺7周的時間，他主要的任務就是給這些對口的中方主官們提供建議（advice）。

臺灣總督府　臺灣行政長官公署　陳儀

總務長官　秘書長　葛敬恩

總督府官房　秘書處　張延哲

文教局

財務局　財務處　嚴家淦

礦工局　工礦處　包可永

農商局　農林處　趙連芳

食糧部　糧食局　李連春（1946.4上任）

民政處　週一鶴

（照片：作者炳文提供）

●包可永

對現代絕大多數的人而言，包可永是一個非常陌生的名字；筆者也是在閱讀嚴演存博士的回憶錄時，才知道此人的經歷。嚴演存在他的回憶錄中稱：包可永先生是位難見的人才，他習電機，而對一切知識均很充實；中、德、英文造詣均高，性格內向、沉默，私生活極爲檢點，克己復禮而待人以寬，即對下屬亦十分謙和。由於其才能及公正，資委會濟濟多士，均對其心悅誠服。他認爲此君是他生平所見私德極高超者之一。

他是中國言情小說家包天笑之子，江蘇吳縣人，1908年生。1927年畢業於柏林工業大學，在德國西門子電機廠任技師。回國後從1930年起，任教於上海交通大學電機工程系。1934年任上海電報局局長（曾兼國際電信局局長）。1945～1947年，他是接收臺灣的關鍵人物，也是當年內地資源委員會（主管全國農、工、礦國營事業）來臺接收的代表。

「接收之時，原有各企業中，無論技術人員或管理人員，幾乎清一色是日本人。日本人在1946年6月以後，即開始遣回日本。而各企業仍能維持、工廠能繼續修復，未受日本人離開之影響，不能不說是接受人員領導的功勞。

當時接收工礦的人員，高級人員年紀大多在30至40多歲之間，只有少數才50以上；中級人員年紀多在20餘歲至40餘歲之間。均朝氣蓬勃，且多數有中國人的節操風度。他們具有基本理化知識及技術訓練。而均能極快了解，再從實務中學習。他們被賦予的權力很大，可以支配各企業的業務財務，而舞弊之事，絕無僅有。」

●嚴演存（接收臺灣工礦事業回憶，1988）

當我讀到這一段文字時，有點震撼，又有點存疑；這和我們對接收大員的刻板印象大不相同，直到我讀到葛超智《Formosa Betrayed》（《被出賣的臺灣》，139頁）書中一小段的評語：這一批來自資委會的接收人員是能幹而誠實的（Technically capable with reputation of honesty）。」我才確信嚴演存並沒有言過其實。

衆所周知，葛超智對那一段時間臺灣接收的批評是毫不留情。然而，對於一個接收事業範圍最廣、牽涉金額最龐大的隊伍，也最容易讓批評者大作文章的單位，他卻給予如此高的評價，一定有其原因。筆者於是希望對包可永團隊人員的背景、資歷有更多的瞭解。以下就是當年派到臺灣接收各工礦事業的負責人。

接收事業　原職務　學經歷　1949年以後

包可永　工礦處處長　交通大學教授　柏林工業大學　招商局駐美代表，推動交大在臺覆校

嚴演存　工礦處工業科科長　武漢大學教授　德國化工博士　受聘到星加坡石化業

費驊　公共工程局長　美國康乃爾大學土木工程碩士　財政部長，1975和李國鼎、孫運璇推動臺灣半導體發展

沈鎮南　糖業　中國煉糖公司理事　美國路易斯安那大學化工博士　臺糖公司的總經理，1951 被依匪諜罪名處決

劉晉鈺　電力　昆湖電廠廠長　巴黎大學物理研究所　臺灣電力公司總經理，1951 被依匪諜罪名處決

黃輝　電力　世界銀行顧問

湯元吉　肥料　遵義酒精廠廠長　德國明興大學化學博士　臺灣肥料公司經理

謝惠　臺紙　交大教授　美國約翰霍布金斯大學化學博士

金開英　石油　甘油礦廠廠長　清華大學　中國石油公司總經理

孫景華　臺鋁　聖約翰大學畢業，臺南人

蔡常義　資委會專員　資委會專員　蘇聯拉斯格列技術學院　中國石油公司總經理

李可權　水利委員會主任　水利委員會主任　日本早稻田大學經濟系

70多年來，包可永也是被臺灣某些人士稱爲陳儀手下貪腐四大寇之一，筆者因而非常想了解他的後半生。嚴演存在他的書中談到：包可永對於陳儀（因通共）遭受極刑的下場很不諒解，心情也非常消沉，後來就沒有留在臺灣。1949年後，他去了美國，擔任招商局的駐美代表。根據網路上交大校友會《友聲月刊》所載，1950年代，他曾爲交大在臺覆校盡了很大的力。當時他受委託作爲校友會和美國參議員以及援外總署間的連絡代表；曾經幫交大在臺覆校爭取了25萬美金的美援（相當於2021年的231萬美元）。凡是對戰後中美外交關係稍微瞭解的人都應該知道，一個有任何貪腐記錄或嫌疑的前國府官員，是不可能和這兩個單位打交道的，更遑論要爭取到經費。

美洲校友總會登高一呼，以包可永、趙曾玨爲首的紐約校友會，建議交大在臺覆校，並承諾了發動美校友10萬美金的募款 。 今後在美工作分配，經商定捐款事及衆議員聯繫事由包可永先生主持，RCA、G．R．、Raytheon 等廠家捐贈事，由李瑞麟、朱琪瑤、張思侯（注：張忠謀叔父）、王安（王安電腦創辦人）等諸君洽辦，MIT 之聯繫由朱蘭成博士洽辦。美國衆議員 Boykin 在華會面晤包可永先生，彼極願意幫忙，並謂一俟國際合作總署中國分署來函申請，則華府方面將由彼推動。又彼在衆院已26 年，各方關係甚多，將來可有包可永先生繼續與之聯繫。 （交大友聲雜誌，1956）

包可永當年住在紐約一間22坪大的公寓，2019年的售價是30萬美元。這在紐約只算是一間中低價的房產，不像是當年一個四大寇所購置的財產。

包可永曾長期任教上海交大，所以他也陸續影響了一批優秀的工程人員來臺的意願。例如，已故UCLA教授餘瑞礎，當年就是工礦團隊中接收臺灣鋁業公司的工程師。另外，當年臺糖接收的隊伍中，有一批林同棪教授所領軍，由十多位交大校友所組成的鐵路工程與管理隊伍；負責臺糖鐵道網的復建與營運，並將當年花東地區的臺糖鐵路網轉換成民用的臺鐵系統。抗戰時，林同棪曾經擔任成渝鐵路的橋樑總工程師。光復後，被任命爲臺灣糖業鐵路處長一職。可能學非所用，一年後（1946），他就應柏克萊大學之聘，以該校碩士校友的資歷，擔任土木工程系的教職。由於他在「預鑄水泥材料」方面的傑出研究，日後被譽爲「預應力之父」，並打造了世界著名的「林同棪國際工程公司」。

1986年，美國總統雷根頒發美國國家科學獎給林同棪，該獎是美國最高的科學獎章 。（取自網路，作者炳文提供）

臺灣糖業公司──虎尾總廠文物館所收藏之糖業史料（照片：作者炳文提供）

【未完待續，炳文專欄每週五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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