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品先院士米壽之年著新書:以生命爲燃料,爲科學與文化鼓與呼
掌聲,熱烈的掌聲,持續不斷的掌聲。今天,中國科學院院士、海洋地質學家汪品先帶着他的新書《科學與文化:院士談創新源頭》來到上海科學會堂,與中國工程院院士、化學家錢旭紅,中國科學院院士、建築學家鄭時齡,知名科普作家、天文學家卞毓麟進行了一場對談。就在前一天,他還在病牀上斟酌新書發佈的細節。
“科學與文化”這個話題,這位“米壽之年”老院士總是在不同場合提起——2014年,他致信文匯報編輯部,以“三問”在上海科技界開啓關於創新的文化自信的大討論;2017年,他在同濟大學首開人文素養課《科學、文化與海洋》,喚起大學生對“科學屬文化範疇”的重視;2021年,他入駐年輕人扎堆的B站,不到半年便成爲粉絲逾百萬的UP主……
下南海、開講座、寫新書……汪品先以自己的生命爲燃料,爲科學與文化的融合鼓與呼。此次新書出版,就是他爲尋找創新的文化源頭的又一次嘗試。“如果能夠對創新文化有一點啓發,引起社會一點注意,就是對它最大的獎賞。”汪品先謙虛地說。
科學是從文化的土壤里長出來的
“這將是門很怪的課,它既不是主幹課,也不是必修課;並不像基礎課,更不是專業課。它並沒有‘要考’的知識,也不教你‘有用’的技巧。這門課的目的只有一個:讓你多想想。”7年前,卡着大學生們選課的時間節點,汪品先專門寫了一封信,力邀同濟學子來他的課上聽聽。信中,他直陳開設這門新課的原因:“這門課將向你鼓吹科學就是文化,科學創新要有文化元素。”
從最接近智人的尼安特人的消亡談起,到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和學生亞里士多德爲真理而“擡槓”,再到討論阿拉伯數字“0”的美,分析達芬奇和唐伯虎兩位同時代畫家的差別……汪品先將中外科學故事娓娓道來,用兼具幽默和學理性的語言闡釋一個道理:科學是從文化的土壤里長出來的,科學創新的潛力要到文化源頭去發掘和釋放。
2017年,錢旭紅受汪品先邀請成爲人文素養課《科學、文化與海洋》其中一講的主講人,這門課也深深影響了他。在錢旭紅看來,科學文化的核心是懷疑精神,科學發展之所以能突飛猛進,靠的不僅僅是日積月累,更是革命式的“範式轉變”。
“科學依賴於人的認知,文化提供了思維的基礎,文化既會推動也會阻礙科學發展。”鄭時齡說。出於同樣的想法,汪品先在書中花費頗多筆墨再三強調:“如果不解決科學與文化的脫節問題,人們就難以從文化的源頭汲取創新的養料,導致創新的匱乏。”
從歷史深處回答“李約瑟之問”
中國古代對人類科技發展作出了許多重要貢獻,爲什麼近代科學和工業革命沒有在中國發生?這是著名的“李約瑟之問”,也是研究中國創新文化繞不開的議題之一。《科學與文化:院士談創新源頭》一書回顧現代科學的產生和在中國遇到的困難,從人類的視野、世界的海洋、科學家的好奇心等角度,給出了一位院士多年的觀察與思考。
“李約瑟之問”常被人們用來比較東西方科學文化的高下,但這並非李約瑟本意。錢旭紅說起了李約瑟的一個“小八卦”:原來李約瑟並非姓“李”,而是因他尊重老子,所以將自己的中文姓氏取爲“李”,“李約瑟寫出七卷《中國科技史》的緣起很可能是他看過《道藏》,從而對中國古代科技有了興趣。”
早在50年前,李約瑟就用“百川歸海”比喻人類未來的發展將繼續走向融合,如今,“李約瑟之問”中蘊含的東西方文化融合之意已被越來越多人重新發現和審視。
發佈會上,汪品先、錢旭紅、鄭時齡三位院士在對談中提及多個例子,以證明“許多偉大的科學家都是文理兼修的”:愛因斯坦和錢學森都癡迷音樂;中國科學社創始人之一趙元任,不僅是物理學家還是語言學家;我國人工智能領域的泰斗級科學家吳文俊看到中國科學院院士席澤宗寫的《科學史十論》後激動不已,寫信向他討要更多中國科學史的內容……
海陸兼顧正是科學發展所需土壤
“這是一本長期探究後有所沉澱的書,是一本直抒胸臆的書,一本讓你多想想的書。”拿到書後整整三天,卞毓麟手不釋卷。
在信息技術、人工智能的推動下,科學麪臨着一場新的飛躍,未來誰執牛耳?汪品先認爲,打造東西結合、海陸兼顧的華夏新文化,纔是21世紀科學發展所需要的土壤,也是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的路徑之一。他說:“融合大陸文明與海洋文明,取兩者之長、補兩者之短,正是應行之道。”
繼6年前三次下潛完成南海科考後,3年前汪品先曾和妻子孫湘君表示還要做三件事:出一本科學與文化的書、寫自傳、繼續南海科學突破。如今,三件事中的一件已經完成。發佈會結束,許多學生捧着新書簇擁着汪品先合影,在工作人員的提醒下,大家才知道汪先生還在病中發着燒。
人類發展向何處去,這就是科學與文化面對的問題——這是書的最後一句話,也是始終燃燒在汪品先心中的熊熊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