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多地探索生態保護補償機制

未及盛夏湖北省鄂州市東溝茅圻村,午後陽光已十分灼熱。65歲的村民張文進站在自家承包的水塘邊,觀察着池水淨化效果。在他身後不遠處,便是湖北省第二大淡水湖――梁子湖

跟隨自然資源部組織的“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主題採訪,中新網記者來到這裡。“(淨化水質的)植物已經放進水塘半個多個月了,再等2個月左右,就可以準備種湘蓮了”,張文進對中新網記者說。

張文進曾是當地的“養殖大戶”。過去30多年,河蚌(產珍珠)和魚類的混養,能給他每年帶來大約6萬元的純收入。由於緊鄰梁子湖且氣候適宜,過去,茅圻村乃至東溝鎮大部分居民都從事河蚌養殖。遠銷海外的“東溝珍珠”便是產自這裡。

但無論是養魚還是養河蚌,投放大量的肥料餌料都會對水質和土壤帶來極大的污染。村民們的水塘連着梁子湖,而梁子湖不僅是武漢的後備水源,還經長港注入長江。過去這些年,梁子湖流域許多地方水質惡化到Ⅳ類標準。

爲了徹底扭轉水質惡化局面,從2016年開始,珍珠養殖重鎮東溝鎮就全面退出了養殖業。像張文進一樣的“養珠人”也轉型種湘蓮、開民宿等。

大批村民的轉產持續的環保投入,需要大量的資金。爲此,鄂州市給予梁子湖區以“特殊對待”,建立了生態保護補償機制

這個機制運轉的第一步,是摸清當地自然資源的總量。

鄂州市自然資源和規劃局局長黃如輝介紹說,首先,鄂州市在全域開展自然資源資產平衡表編制,摸清各類自然資源的數量

數量摸底完成後,還需要回答“綠水青山”值多少錢的問題。據介紹,當地與高校合作研究生態價值計量方法,採用當量因子法對土地、水域、森林等自然資源資產賦值,將各類資源對生態的服務貢獻統一度量爲無差別、可交換的貨幣單位,根據模型測算出全市各區以及環梁子湖區域的生態服務價值。

對自然資源以及其產生的生態服務價值“明碼標價”之後,則可以橫向進行補償調節。

爲了更好地保護環境,梁子湖區在7年前已全面退出一般工業,但不要工業就沒有稅收。地方發展靠什麼?單靠梁子湖一個區的力量顯然無法解決這個難題。這時候,就需要使用跨區域的生態保護補償資金。

黃如輝說,自2015年開始,接收生態服務價值的各區共向創造生態價值的梁子湖區,分年度支付生態保護補償資金共計3.55億元。

據介紹,地處上游的梁子湖區退出一般工業等每年會減少約1億元的稅收等方面收入,但去年,其接收到的來自下游地區的補償資金有近2億元。

這筆錢被用於開展山水林田湖生態保護修復。張文進大爺等村民各家用來淨化水質的水生植物引進和栽種費用等就來自這裡。全區300多個污水處理場站的建設資金也大多來自生態保護補償資金。

記者在茅圻村看到一個安裝太陽能板的微動力污水處理站。據介紹,這樣的處理站運營成本低廉,每個處理站每天可處理20噸左右的生活污水,服務200戶居民,整個茅圻村有3個這樣的處理站,居民生活污水不再直接排到梁子湖。

除了獲得生態保護補償資金外,官員政績考覈全面實施“綠色導向”。黃如輝介紹說,鄂州市在湖北省率先取消生態區域和農業鄉鎮招商引資、工業增加值考覈,不斷加大生態績效指標考覈權重。同時,開展領導幹部自然資源離任審計,審計結果作爲幹部考覈、任免、獎懲的重要依據。

多方努力之下,梁子湖水域水質持續改善,目前部分地方已達到經處理後可飲用的Ⅱ類水質標準。梁子湖也成爲全球瀕危動物白鶴、“鳥類大熊貓”青頭潛鴨的重要棲息和繁殖地

湖北省鄂州市梁子湖區的探索只是一個小範圍試點人們關注類似的生態價值計量和生態保護補償模式是否可以在更大範圍內推廣。

事實上,這樣的嘗試已經出現。

今年5月,一則消息轟動網絡。山東省河南省就黃河流域(豫魯段)生態保護簽訂了一個金額高達1億元的賭約

“水質年均值在Ⅲ類基礎上每改善一個水質類別,山東省給予河南省6000萬元補償資金;水質年均值在Ⅲ類基礎上每惡化一個水質類別,河南省給予山東省6000萬元補償資金。”此外,在水質變化補償方面,兩省之間也有一個上限爲4000萬元的補償協議。這個億元的水質對賭也被網友戲稱爲現實版的“魯豫有約”。

除魯豫外,這樣涉及上下游的生態保護補償協議還有不少。2012年財政部、生態環境部及安徽浙江兩省正式實施全國首個跨省流域生態保護補償機制試點,正式簽訂《新安江流域水環境補償協議》。中央財政每年拿出3億元,安徽、浙江各拿1億元,兩省以水質“約法”,共同設立環境補償基金。

未來,這樣的“賭約”可能會更多。4月份,財政部等四部門印發《支持長江全流域建立橫向生態保護補償機制的實施方案》,該方案實施範圍涉及長江流域19個省份。

以湖北爲例,湖北省自然資源廳副廳長沈學軍向記者透露,目前當地正以水資源爲重點,從生態系統性和流域整體性出發,進一步探索長江干流、丹江口庫區、環梁子湖區域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和生態保護補償的相關機制。

不過,記者瞭解到,目前作爲基礎性工作之一,自然資源資產平衡表的編制依然面臨許多困難。一些試點地方對自然資源只有實物量的核算表,而缺乏對自然資源的價值量進行量化覈算。如何給自然資源“標價”,可謂衆說紛紜,目前學術界仍有較大爭論。只有將環境價值納入傳統覈算範圍之內,並與經濟活動關聯起來,才能從根源上改變人們單純追求經濟增長,忽視與自然和諧共處的問題。(記者 龐無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