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工程院院士樊代明:醫學發展要整合和轉向
中國工程院院士、中國工程院原副院長樊代明:健康中國與未來醫學(來源:本站科技頻道)
文/普子胥
12月22日,第十屆以“智能涌現·發現未來”爲主題的本站未來大會,在杭州正式啓動。本次大會由杭州市人民政府和本站公司聯合主辦,杭州市經濟和信息化局、杭州市商務局、杭州濱江區人民政府、北京本站傳媒有限公司及本站(杭州)網絡有限公司承辦。大會包括思想之夜、未來局、未來公開課、主論壇、AGI論壇、汽車科技論壇、靈感無界等,廣邀頂級學者、產業專家和行業精英,作答未來科技、人文藝術、時代個人的精彩變化。
在大會主題演講中,中國工程院院士、中國抗癌協會理事長樊代明發表了《健康中國與未來醫學》主題演講。樊院士不僅是一位傑出的醫學科學家和臨牀醫學權威,而且還是一位活躍的醫學思想家,他很早就提出整合醫學的理論,一針見血地提出,當代醫學必須進行變革創新,以適應人類的健康需求。
現場,樊院士表示,多年來醫學發展細分有餘,而整合不足。人們往往聚焦單一醫學,想一葉知秋,但卻一葉障目。從而,忽略了自然力對人體自身調節作用:“醫學沒有存在之前人活下來靠自然力,自己的力量。有了醫學幫助我們,但還得靠自己的力量,我們習慣了針對敵人好鬥,殺病毒、殺細菌、殺癌細胞,到最後殺不了、殺不完,那麼多的病因,要靠自己的自然力,nature force起作用。
因此,樊院士認爲,要想加快現代醫學適應時代的需要,必須對整合醫學加以重視。現場,他向觀衆科普了什麼是自然力:一是自主生成力,二是自相耦合力,三是自發修復力,四是自由代謝力,五是自控平衡力,六是自我保護力,七是精神統控力。
演講最後,樊院士分享了自己改編的《整合醫學之歌》:社會學團結就是力量,而醫學整合纔是力量,“整合我的力量,整合我有力量,整合醫學助我存長,但靠自然力保健康。不怕細菌,不怕病毒,不怕癌細胞,我們自己剛強。這力量促健,這力量復康,康要健,健才康”,這就是我的整合醫學之歌。
以下爲中國工程院院士、中國工程院原副院長樊代明演講實錄:
醫學的未來是什麼?
醫學對人類作出了極大的貢獻,無可厚非,但醫學現在遇到了極大的挑戰,不可小覷。一個小小的新冠病毒便讓世界幾乎3年停擺,到現在病毒還在。人類醫學貢獻在哪裡,再來一個別的,我們還是照此辦理嗎。特別是慢性病,佔死亡率87%,甚至更多。我們只是抓住一些枝端末節,信息指標在治,血壓高降血壓,血糖高降血糖,一直降到死以後纔不降,那生前就是沒治好。
其實那些指標是人體給我們的一些提醒,是一些信息,都說兩軍相戰不斬來使,我們天天在斬“來使”。我們知道人類醫學沒少作出研究,最近20年光是生物醫學知識方面的進展量相當於人類2000年的知識總和。培根說知識就是力量,知識是力量嗎?不是團結纔是力量嗎,知識只有團結起來才能成爲力量。碎片化的知識不僅沒有,反而是阻礙發展的力量,有時甚至是把正確引向錯誤的力量。
我突然發現現在做的這麼多報告,發表這麼多論文,其實它不是知識,只是數字。數字要整合起來才成爲數據,數據整合起來成爲信息,信息整合起來成爲知識,知識還不是力量,知識昇華成智慧纔是力量,請爲智慧鼓掌!
我們發表一篇論文,相對於醫學這個大樹林中一片葉子,我們都希望一葉知秋,但常常一葉障目。我們以爲世界因此變了,其實世界沒變,反之亦然。我們說單個手術技術單打獨鬥,可能解決健康一時的問題,其實手術刀片和藥片只能解決生命不夭折,但解決不了生命長壽和幸福的問題。
面對這樣複雜紛繁的世界,以及極大的挑戰,法國總統曾請了75位諾貝爾獲得者一起討論,最後形成一個宣言。宣言最後一句話是這樣說的:“人類要想活好必須回到2500年前向孔子學習智慧”。孔子什麼智慧?就是以人爲本的整合觀,天人合一的整體觀,整體整合醫學就是這麼提出來的。
我們2010年提出“整體整合醫學”,簡稱“整合醫學”。5年以後,美國提出了精準醫學,爲什麼提精準醫學,就是他們對自己提出來的循證醫學和轉化醫學的補充,因爲搞不定了。結果做得怎麼樣呢?他們認爲所有的疾病和健康都和基因有關,這是對的。但只和基因有關嗎?NO,錯在這裡。
比如腫瘤細胞不一樣,他們用單細胞測序,結果science發表一篇文章,測了50個細胞,個個的突變不一樣。nature測了5000個細胞,100倍,也個個不一樣。細胞個個不一樣,我們早就知道,所以形成骨頭和肌肉各不一樣的。如果一個細胞代表其他細胞,那就是葡萄胎嗎?兩年之後美國改成了all of us research program,又過了兩年WHO提出了“健康全因素覆蓋”,現在國外有一句話叫做“疾病的整合診治是未來醫學發展的方向,不是之一,不容置疑”。於是成立了世界整合醫學會,剛剛開完全球的整合醫學大會,本人很榮幸被授了一個牌,這個牌上寫着授給我“世界整合醫學會終身榮譽會長”,以表彰中國人提出來整體整合醫學的概念。
回到中國,大家知道中辦和國辦已經發了一個文件,我國要在十二年內形成整合型醫療服務體系,這個體系要與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相適應,而且要體系完整、分工明確、功能互補、連續協同、運行高效和富有韌性的整合型醫療服務體系。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究竟做什麼?告訴大家我們用整合醫學在腫瘤學的實踐,我們知道世界上每四個腫瘤病人有一個是中國人,每死亡三位有一個是中國人。根據這個比例中國腫瘤治療水平不如世界,什麼原因?
長期以來我們用國外的指南給中國看病,國外指南雖然好,但有很多水土不合。53個腫瘤,多少都有不同,人種不同,生活習慣不同,生活環境不同,腫瘤能相同嗎?所以我們組織13000多位專家,包括三百多人次的院士。制定出了中國首部腫瘤整合診治指南,即CACA指南,一共是3000多萬字,100斤重。我查了一下,在人類醫學史上,不曾有過100斤重的一套書,這套書很快得到了國外的高度關注。
我們翻譯成16種語言向國外推送,目前已推送到156個國家,更主要召開了五大洲的高峰論壇,每個洲邀請他們三個主席加上我一個主席一共四位主席,開的相當不錯,通過媒體網上推送,最高到一千萬多人次,昨天是和中美的,美國的AACR和ACS三個學會,也是世界最大的腫瘤協會主席出來,我們和他們交流,最後全球網上是1638萬人看,加上前面五場,整個五大洲加在一起超過8100萬人。
在中國我們進行了100場不同指南的推廣會,每個省都去,包括香港和澳門。我們行程27萬里路,網上網下收看人數達26億人次。被222所大學引進去作爲教材。我們協會的科技影響力在中國科協的210多個學會中,連續18個月中有14次獲全國第一。
我們現在正在組建由五大洲15個國家發起以中國爲主導總部在天津的、有108個國家響應的“世界整合腫瘤學學會”。這就是我們中國抗癌協會引入整合醫學的理念所做出的工作。
說到底,什麼叫整合醫學?很簡單,整合醫學就是選好加數、當好加號,得最大的和,而不是單打獨鬥。比如姓“王”,你寫一橫不能叫“王”,寫二橫三橫都不叫“王”,寫四橫也不是,要把第四橫豎起來,成爲加號,才叫王,而且王者之大,無與倫比,這就是整合醫學。科學方法引入醫學以後,是從沒有生命開始研究的,且不斷地降維思維,降維到最後,都希望微觀分子能說明健康,其實說明不了健康。
我們不能只沉溺在微觀世界孤芳自賞,遊弋在分子之間左右逢緣,基礎臨牀隔河相望,內科外科不相往來,傳統的生理學已快土崩瓦解,經典的病理學近乎不復存在。像這樣的分,分到什麼時候爲止呢,我們必須要升維,升維就是整合,整合成整體,再賦予生命,這纔是真正的醫學。
在這裡,我沒有否定科學研究的作用,本人發表論文還不少,SCI論文已經超過800篇,我高興不起來,這麼多東西要整合成醫學應用的東西,纔是爲健康服務。另一方面,醫學走到今天需要轉向,轉到哪裡呢?轉到人體自然力。數千年前,沒有醫學之前,人活下來是靠自然力,自己的力量。有了醫學幫助我們,還得靠自己的力量,我們習慣了針對敵人好鬥,殺病毒、殺細菌、殺癌細胞,到最後殺不了、殺不完,那麼多病因,要靠自己的自然力而存活和健康。
什麼是自然力?
1.自主生成力。人是爸爸媽媽給我們一個細胞,一分爲二,二分爲四,分到40代有40萬億細胞,各個細胞有自覺的組織力,共同組織一個人體,還人模人樣,人人一樣。動物,人、狗和羊不一樣。大樹也是,一粒種子長成大樹,樹樹成林。各位,你看都看不見的小細胞有如此大的威力,這就是自主生成力。我們醫學拿這個力來呵護健康、治療疾病了嗎?NO,我們喜歡鬥,但忘記了生命,忘記了自體的根本。
2.自相耦合力。細胞與細胞之間、分子與分子之間是1+1>2,甚至於是無窮大的。比如你跑馬拉松,要拿冠軍,心臟得跳快,心臟跳慢了就是猝死,心臟跳快了呼吸慢了也是猝死。比如說我們要鼓勵某個人報告做得好,PPT都不要,我們都知道單掌不響是真理,雙掌就響嗎?帕金森病人鼓不到起它響嗎?請大家檢測一下自己的自相耦合力。腦子想鼓掌,手鼓不了,其實是耦合力出了問題。
3.自發修復力。物體壞了長不起來,人、動物,包括植物壞了會長起來,長平了就不長了,繼續長是疤痕,再繼續長是腫瘤,腫瘤是自我修復力過了頭不能遏制的結果,也是抗衰老一個重要的表現,所以不要小看它。你們看小孩很少得腫瘤,他不需要抗衰老,人越長瘤越多,一個100歲老男人每個人都可能得前列腺癌,你連前列腺癌都沒長怎麼活到100歲,這就是辯證法,我今天沒有時間來說它真正的道理。要從與癌血鬥,到與瘤生存。每個人身上都有癌細胞,爲什麼不長腫瘤,自己的自然力使然。
4.自由代謝力。天天吃飯喝水,和自然界交換,以一個全新的身體面對自然。從這個意義上來講,今天見到的不是昨天見到的你,更不是十年前的你,因爲你在變。有人說我這把老骨頭,不是的,老骨頭也在變,不然骨折之後怎麼長起來了呢,所以希望大家將來看到一個10年前的閨蜜款款而來,婀娜多姿。你說沒有變,那是罵人家。你說變,變得現在漂亮了,其實醫療和鍛鍊不就是爲了這個變。
5.自控平衡力。什麼叫生命?是平衡,沒什麼強與弱,三年前一個老太太骨瘦如柴,我以爲早死了,昨天她又來了,我說你不是死了嗎?她又來了。她一邊弱,另一邊弱,平衡就存在。但有人昨天踢足球,今天早上死了,心臟猝死,是不平衡。
什麼叫生命力?人體在追求平衡,但永遠達不到平衡,這就是生命力。從這個意義講,有升高血壓就有降低血壓的,有升高血糖就有降低血糖的,太高了就壓一壓,你老壓就要出問題。你要永遠壓下去你就上當了,成了自我不能調節的廢人,你就上當了,因爲自己就廢了是不是一吃藥就要吃到死了以後纔不吃,這就是結果。
我最近去了西藏,一去之後所有的指標都上升了。過幾天就下降了。其實就是適應性的變化。你一旦要吃藥,那麻煩了。去高原的人,和平原比,幾乎所有的人都能成了病人。可人家活的那麼好,我們能不能向他們學習呢?
6.自我保護力。所有的疾病症狀和體徵都是保護自己,太厲害了收拾一下,發燒時免疫力提高五到六倍,你把它壓下去什麼結果?太高了也不行。包括病毒、細菌,現在就抗掉了一個病毒,天花病毒,它還在動物身上呢,因爲我們生下來就打疫苗它來不了呀,要學會和生物和平共處,這是最高境界。
7.精神統控力。大腦可以創造精神、創造知識。精神的力量是無窮無盡的,所以人在精神在,精神在人在。大家說自然力我們看不見摸不着。是的,但是你能體會到,比如跑1萬步,你只要100次心跳就夠了。我130次,你的自然力比我強。比如憋一口氣,你五分鐘才換,我兩分鐘就不行了。你的肺的力量比我強,世界上最長的是19分鐘,你那小小的新冠、小小的支原體包括肺癌都給你抗住了,你相信嗎?又比如說有的女士42歲就沒有月經了,人家56歲雙胞胎還生出來了,你看人類的自然力。我們舉重,有人可舉三百斤重,光靠肌肉和骨頭嗎?不行的,要靠元氣來撐。胸部、腹部元氣一鼓呈幾何倍數增長,一下子就舉上去了,最開始的元氣是爸爸媽媽給我們的,這是自然力。
我的意思,社會學團結就是力量,而醫學整合纔是力量,“整合我的力量,整合我有力量,這力量促健,這力量復康,康要健,健才康,整合醫學助我存長,但要靠自然力保健康。不怕細菌,不怕病毒,不怕癌細胞,我們自己剛強”。這就是我的“整合醫學之歌”。